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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树理精神遗产对改革的昭示

日期: 2018-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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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亚洲周刊》2018610

/章海陵

小说家赵树理凭借《小二黑结婚》走红。现实中,恶霸村长金旺打着革命旗号,杀害小二黑和夺走小芹,广大革命者与群众对这些败类绝不陌生。赵树理作品昭示国人反思制度改革的弯路,提出以“工具理性”规范权力者。

今年二零一八是改革开放纪念年,真是一个特殊而重大的年份。四十年前,“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中国严肃告别“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左倾教条,快速融入国际社会,神州开始翻天覆地,人民发出“换了人间”的喜悦惊叹。中国改革开放的成绩有目共睹,但近年后劲不继、逆水行舟的态势也是不争的事实。但就在此刻,一个陶醉乡土文学的作家对“中国向何处去”显示了特别启示,他就是赵树理。

作为一个作家,赵树理对中国社会的影响与作用当然无法跟“目光远大、意志坚定”的改革派政治家比肩,何况作家早于一九七零年因文革迫害而去世。但是,赵树理当年的文学创作与思想探索对中国日后的改革大业,仍是一笔难得的精神财富,昭示国人反思制度改革的弯路,更展望国家的前途和命运。

赵树理是何许人?今天年轻一代中知晓者可能不多。他是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一位难得而卓越的小说家,而须一提的是,他并不是那种少年得志、风头出尽的文坛幸运儿,而是一个寻常不过的文学爱好者,长年默默地修炼自己的思想与笔锋,出人头地的梦想可说一丝一毫都没有,直到三十八岁终于推出大有影响的小说。

赵树理一炮而红的作品就是《小二黑结婚》。故事梗概并不复杂,说的是男主人公小二黑与美丽村姑小芹相爱,但遭到双方父母坚决反对。女方母亲贪财,逼女嫁给行为不端的二流子,男方父亲则认为儿子与小芹“命相不对”,并早早为儿子迎娶了童养媳。可恨的是,已婚村长金旺也垂涎小芹的美丽,并借机诬陷及残害这对纯朴爱侣。在紧要时刻,红色区长及时赶到并主持正义,逮捕了恶霸金旺,教育了封建思想的落后村民,有情人小二黑与小芹终成眷属。

一段历经苦难的爱情,被赵树理讲述得分外曲折生动,恋爱双方和村民迎来皆大欢喜的美好结局。作者告诉人们,即使在中共统治区,封建势力依然顽强而野蛮,人民期望享受充分的婚恋自由,仍须进行抗争及付出努力。赵树理的文学才华受到延安文艺界领导人周扬赞赏,称赵的文字技巧来自民间,又经过个人的加工洗练“那么平易自然,没有一点儿矫揉造作的痕迹”。赵树理的优异创作还赢得文学名家茅盾和老舍的高度评价。赵树理作为满城争说的知名作家,声誉传到国外,美国记者杰克贝尔登到访延安时写道,赵树理是当地“除了毛泽东和朱德之外最出名的人”。

彭德怀帮助小说过关

可是,一般人有谁会想到《小二黑结婚》问世并不顺利?作品从一开始就受到“是否政治正确”的质疑,遭遇痛苦的排斥与冷落,被认为这个波折频仍、黑道作乱的爱情故事大有抹黑及攻击解放区新社会之嫌。幸运的是,《小二黑结婚》受到八路军最高领导人彭德怀一再“过问”而终于过关。彭平时对文学并不感兴趣,他的这次关心仅出于偶然。

更重要、且不为人知的一个内情是,《小二黑结婚》是“曲笔”之作。主人公小二黑客服千难万险,且在具正义感的区领导主导下,终于抱得美人归,这一堪称“光明尾巴”的圆满结局竟是善意谎言,是作者赵树理五彩笔展示的“一厢情愿”。倘若真实写来,小二黑“结婚”原来是小二黑“受难”及“受死”:这个优秀青年与美丽村姑相爱,受到的致命阻断并非是双方父母的坚决反对,而是恶霸村长金旺及助手的嫉妒,小二黑终受私刑拷打,并惨遭杀害。

这宗骇人听闻惨案,在受淡化、遭遗忘的情况下,被作家赵树理发现,经由他拍案而起与大声喊冤,正义猜得到伸张,杀害“小二黑”的村干部受到罪有应得的处置。严格说来,赵树理是具资格的“知情人”,可是他在创作中却担心照实写来可能抹黑解放区新社会。尽管没有上级明确指示“护短”,而赵树理仍要求自己朝这方向去做,硬把悲剧当喜剧来写。

其实,作品即使写出小二黑惨遭冤杀的真相,读者也不会觉得解放区天空“阴暗”、“不明朗”,而“金旺现象”被大大突显、收到关注则是必然,引起革命队伍高度警惕,更是大有可能,也大有可为。恶名昭彰的村长金旺作为打着革命旗号、自鸣正义、却心狠手辣的政治败类,广大革命者与群众对他们绝不陌生,而且恨之入骨,但敢怒不敢言。

“金旺现象”非常值得深究。认真说,金旺垂涎美女小芹,迫害及杀戮小二黑的罪恶并不出奇,这是性嫉妒的结果。人性中这一劣根性从古至今都不曾绝迹,所有的道德告诫也都无能为力,唯有法律严惩起到部分阻遏作用。问题是,金旺的恶行还交织着“政权黑道化”的规律,远比古老的性嫉妒可恨、可耻及残忍,更全无理性可言。

还须说明,“政权黑道化”也并非《小二黑结婚》所揭示的鼓励现象,而是关乎所有革命党执政合法的警告。读茅盾名篇《林家铺子》可发现,懦弱、精明也凶残的百货店林姓老板仍获读者同情,不仅因为他最终也沦为走投无路的绝望者,更因为他遭受的各种践踏中,国民党党部穿黑制服官员踩下的那一脚,最残酷也最致命。

不用说,小二黑喜结良缘的“文学命运”无形中大大淡化了金旺的罪恶形象。赵树理放过了“金旺现象”,而“金旺幽灵”却没有放过作家。赵树理和许多民众痛心疾首的是,在中国大地上,金旺式的无法无天、胡作非为、私刑拷打的行径并没有因为《小二黑结婚》的家喻户晓而有所抑制和收敛,而是在格外嚣张、狂妄地传扬。文革中,跟金旺惟妙惟肖的批斗者不仅残酷拷打赵树理,令他胸骨折断并戳穿肺叶,还小丑般一本正经地责问为何他的作品中尽是落后人物,而不见革命者?“难道我们时代没有社会主义英雄人物吗?”“有啊!”被打的作家回答。“在哪儿呢?”“在座的各位就是!”赵树理的挖苦回答惹来批斗会哄堂大笑,而他只有狂歌当哭的心情。

一九七零年,赵树理及其痛苦而屈辱地离开人世。他临终前抄录毛泽东诗词,“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要求女儿将手迹转交周扬,而周扬当时正身陷囹圄,耳朵被打残。在赵树理作品爱好者心目中,“百丈悬冰下的俏花枝”是作家对自己的评价。时间久了,人民发现这“花枝”或该是作家作品《下乡集》中的七十六岁农民陈秉正,是他秉持的“割不正,不食”的孔子精神,其中是他的一则可爱、幽默亦令人深思的小故事。陈秉正严格要求以规范动作做农活,而有一青年偏不受教,锄地时就是不肯弯腰,一时无人可令他改变姿势。可是,陈秉正使出小小一招就扶正了这个“歪脖树”。原来,为了调教该绝不肯弯腰的青年,陈秉正特制了一把三尺长的短柄农具,到底让不肯弯腰者用规范动作锄地。

这把三尺长的短柄农具,其实就是中国及西方哲学中关于“工具理性”的阐述。当下中国肃贪运动中,让权力者“不敢贪、不能贪、不想贪”的口号也闪耀着类似的刚性思维。会看《小二黑结婚》中的恶霸金旺,他凭什么资格与权力抓捕恋爱中的小二黑与小芹?小二黑岂是一般人?她说应用的抗日民兵,是有军工的神枪手。试问,早已存在的红军军歌《三大纪律》允许金旺这种非法扣押与审问吗?

现实生活中更让人们沮丧的是,开国元帅彭德怀让一九五九年开园庐山会议回北京、作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接受批判时,被逼弯腰及挨耳光,而动粗者还是一个将军。当时,中共军队“正义之军”、“威武之师”的形象、党纪国法的尊严被践踏至无以复加的地步,却无一人拍案而起提抗议,而与会者全部处于战战兢兢的恐惧之中。正如英国当代最重要政治学者欧克肖特所指出,现今世界最要不得的是语言的故意破坏与不真诚,政治教育因而被赋予了不祥意义,全体人民被强迫、恐吓、无尽重复及无聊催眠术,调教得服服帖帖。

赵树理严肃追问中国政治

是赵树理笔下的那把短柄锄头,对中国的政治生活、国民精神发出严肃追问。今天,赵树理去世多年,这把短柄锄头穿越时光隧道,代表着“工具理性”再次来到我们面前,令我们每个人羞愧得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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