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峰  转载自2013年10月27日《亚洲周刊》

　　日本文学评论家认为，与过去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和大江健三郎比较，村上作品中缺少强有力的主题与目的，这是村上目前未能获得诺奖的原因之一。

　　日本知名作家村上春树就像其小说那样一直有着令人难解的迷，当日本媒体与出版商都把今年度诺贝尔文学奖“押宝”在这位名作家身上时，结果同样留下了擦肩而过之谜。今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十月十日在瑞典斯德哥尔摩揭晓，八十二岁高龄的加拿大小说家爱丽丝•孟若（Alice Munro，又译门罗、芒罗）成为得主。瑞典皇家学院称赞她“当代短篇小说大师”，并称“孟若以精致的讲故事方式著称，清晰与心理现实主义是其写作特色”。

　　村上春树一直被冠以“离诺贝尔文学奖最近的人”，去年就入围诺贝尔文学奖候选人，最后冲刺却不敌中国作家莫言，铩羽而归。日本媒体和广大村上迷也把希望寄托在今年度的诺奖上，认为非村上春树莫属。从今年九月初开始，村上春树一直高居英国著名博彩公司Ladbrokes和Unibet赔率榜榜首。日本最大的纪伊国书店新宿本店为此专门设立了迎接村上春树获奖的图书专柜，推出了村上一系列作品。该书店甚至还准备好了村上春树获奖的彩版“号外”，以示庆贺。

　　在今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公布当天，坐落在东京都杉并区荻洼的村上迷咖啡店早早就云集了众多村上书迷，在店堂的桌上不仅放着众多村上作品，还准备了香槟。日本NHK在公布获奖前一小时的新闻节目中，也专门报道了日本“村上迷”等待村上春树获奖的消息。更有甚者，日本《产经新闻》为了争抢新闻，竟然在瑞典皇家学院正式发表前五分钟在其电子版上刊发了“号外”：村上春树诺贝尔奖，称这是继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之后第三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日本作家，闹出了大乌龙。此后，《产经新闻》表示这是负责产经新闻电子版的产经数码公司的职员错误操作，将事先准备好的村上春树获奖的原稿发了出去，该社社长近藤哲司为此亲自出面，向村上春树以及读者道歉。

　　村上春树与今年度诺贝尔文学奖擦肩而过，令日本广大村上迷黯然神伤，日本出版界和各个书店为此也深感遗憾。因为，村上春树的作品一直是书店的畅销书。如果村上获奖，将会掀起又一波村上作品热潮。东京书店街神保町中的最大的三省堂书店副店长松下恒夫对亚洲周刊说，日本出版业界现在并不那么景气，但村上春树的小说与其他作家相比非常好卖，因为在日本拥有大批“村上迷”。二零零九年开始推出的村上春树三卷本长篇小说《1Q84》，在日本畅销四百万部。今年四月出版的村上春树的《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短短一周内销售就突破了一百万部。因此，如果村上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话，势必将带动村上系列作品的畅销热，这也是作为日本出版商和书店热切期待村上能够得奖的原因。

　　村上春树一九四九年一月出生于日本兵库县神户，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戏剧系，二十九岁开始写作，其第一部作品《且听风吟》（台译《听风之歌》）即获得“群像新人奖”。一九八七年，村上春树创作的第五篇长篇小说《挪威的森林》出乎预料地在日本畅销四百万部，引发了“村上热”。村上春树作品深受欧美作家影响，风格基调轻盈，少有日本战后阴影沉重气息，其本人被誉为第一个纯正的“二战后日本作家”，其小说被称为“八十年代日本文学作品”。二零零九年，村上春树推出了全新小说《1Q84》，短短两个多月狂销二百多万部，日本文学界与书迷从新书中看到了村上的新风格：“我想写出立体描绘这个时代全部世相的有自己风格的综合小说”，“我想超越纯文学范畴，将人的生命嵌入当今某种时代的空气之中”。

　　今年四月，村上春树再度出版了引人注目的新长篇小说《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一周内发行突破了百万部，创下了日本出版界的惊奇。这也是村上春树继发表《1Q84》以来，从过去作为“小资教父”作家转身为关注社会问题的“硬派”作家后，再度转身成为一个具有使命感、责任感的公共知识分子作家的升华。令人记忆犹新的是，去年九月日本将钓鱼岛国有化后，中日关系恶化导致两国许多文化交流中断和村上小说下架等事件，村上自己主动投书《朝日新闻》，指出了文化交流是“供灵魂来回穿梭于国境之间的道路”，无论如何都该维持其畅通，批评政客操弄民族主义犹如喝了劣酒宿醉，指出中日民众都应拒绝被政治民族主义操弄煽动。这显示了村上不再仅仅是只写虚无缥缈故事的作家，而是成为一个关注社会政治的公共知识分子。

　　日本文学界认为，纵观过去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其作品中往往含有较强的政治性符号和内容，揭露社会现实或刻画弱势群体生态的社会性小说家获得者首肯的比例较高。村上春树的作品现在正在向社会性小说转型，今年发表的畅销长篇《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要到明天才会出英文版，这对瑞典皇家学院的诺奖评委深刻了解村上作品无疑是不利的。日本中央大学文学部教授宇佐美毅认为，与过去日本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川端康成和大江健三郎作比较，例如大江健三郎的作品，常常以社会中少数派弱势人群的心理纠葛以及核能问题等政治性或社会性极强的主题而展开。相比之下，村上的作品似乎还缺少这些要素。也正因为村上作品中缺少强有力的主题与目的，这是村上目前未能获得诺奖的原因之一。

　　著有《村上春树之谜》的文学评论家助川幸逸郎认为，村上春树不仅是日本而且在世界都有较大的影响，文学作品有纯文学的高端写作，就像专为富豪提供的高级艺术品，也有通俗流行文学的新鲜话题作品，这是面向大众文化“消费品”。相比而言，日本作家村上隆走的就是高端路线，村上春树走的是大众化畅销路线。广为人知的畅销作家往往比较难以受到瑞典皇家学院评委的青睐。名气太赞有时往往会适得其反。中国评论家白桦认为，诺奖获得的所有作家都是严肃文学里的顶尖的作家，村上春树比别人多了通俗和流行的一面，虽然看起来畅销量很大，但对于要求文学的纯度而言，可能又是他的一个弱点。村上春树在中国的影响也很大，作品有纯文学写作，也有通俗写作，有些作品很流行，但这对一个高端作家不是好事，因此不太可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