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冰 转载自2013年10月27日《亚洲周刊》
孟若写短篇情节铺陈细腻,擅长心理写实,书评家将她和十九世纪俄国作家契诃夫相提并论,并称她为“加拿大的契诃夫”。英语文坛上有人比她更有名,但诺贝尔文学奖垂青为人低调、文笔清冷、故事复杂、布局深沉的她。
八十二岁的加拿大女作家爱丽丝•孟若(Alice Munro)于十月十日获得二零一三年诺贝尔文学奖的消息传出后,不仅加拿大举国欢腾,英文世界更是欣喜万分,认为诺贝尔文学奖评审委员会多年来忽视或“歧视”英文著作之后,终于回归到承认英文文学作品拥有全球性的主宰地位。英文世界的书评家一向批评诺贝尔文学奖评审委员会太过偏重第三世界的文学作品,经常颁奖给“没有人听过”的作家及诗人,或拨擢非英文世界里晦涩难懂的作品。过去数十年来,诺贝尔文学奖及诺贝尔和平奖常被世人所诟病,讥嘲获文学奖的作品没人看,获和平奖的人(或团体)对和平没贡献。
患有癌症并曾接受心脏绕道(搭桥)手术的孟若是第十三位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女作家,也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加拿大作家。孟若在英文写作圈以擅写短篇小说(short stories,又译短篇故事)出名,已出版十四本短篇小说选集。《纽约时报》首席日裔书评家、耶鲁大学毕业的角谷美智子称誉孟若是“描述错综复杂的人类心灵的大师”。由于孟若的短篇小说对情节的铺陈细腻,具有清晰的心理写实特质,因此,不少文学评论家把她和十九世纪的俄国作家契诃夫(Anton Chekhov, 卒于一九零四年)相提并论,称她是“ 加拿大的契诃夫“。
爱丽丝•孟若原姓雷得洛(Laidlaw),一九三一年七月十日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文汗镇(Wingham,Ontario)。父亲养殖狐狸和水貂(mink),再卖给皮革商做成貂皮大衣。母亲是小学老师,但体弱多病。因此爱丽丝在就读西安大略大学时半工半读,协助父亲养家,做过餐厅服务生、图书馆职员(不是正式馆员),亦当过烟草农场女工。
爱丽丝从小就爱看书和写作,十一岁时偷偷写诗,十四岁时梦想成为一个作家。大学末念完,即于一九五一年嫁给西安大略大学同学詹姆斯•孟若,从一九五三年至一九五七年,生了三个女儿,次女生下十五个小时候即夭折。孟若夫妇于一九六三年搬至西岸温哥华附近的维多利亚(Victoria),并在当地开了一家“孟若书店(Munro’s BOOKS)”,书店生意不恶,名声亦佳,一直营业不辍,孟若夫妇于一九六六年又生了一个女儿,但在一九七二年夫妻缘分已尽,终告此离。爱丽丝于一九七里路年嫁给她的地理学家符雷姆林(Gerald Fremiin),符氏亦为爱丽丝的大学同学,他于今年四月份病逝。爱丽丝虽改嫁符雷姆林,但仍一直沿用首任丈夫孟若的姓。
三获加拿大总督奖
加拿大的另一女作家玛格丽特•艾特伍德(Margaret Atwood)在文坛上的知名度比孟若更高,才华更盛,常在期刊上发表评论,亦比孟若早九年得英国布克(Man Booker)国际文学奖。但诺贝尔文学奖却垂青为人低调、布局深沉的孟若。孟若作品曾三度获得加拿大总督奖,二零零九年获布克国际奖。《时代》周刊曾推选孟若为全球最有影响力的一百名人物之一。
孟若喜欢住乡村农场,生活纯朴,每天都在构思写作蓝图。一九七二年从维多利亚搬到东岸安大略省,并回到母校西安大略大学当驻校作家。该校于一九七六年颁赠她名誉博士学位。孟若与符雷姆林结婚后,先住安大略克林顿镇郊外,后搬至镇内,她常年住在静谧安宁的荒郊野外,逐渐形成她以城郊小镇平凡女子的平凡生活为主题的写作风格。故事背景大多为乡间小镇,文笔细致优雅,故事情节宽广厚重。
两岸读者对孟若的短篇小说比较陌生,台湾在二零零三年及二零零七年始出版其作品中译本,先出《感情游戏》(Hateship,Friendship,Courship,Loveship,Marriage),再出《出走》(Runaway),这两部选集皆由时报出版,现已绝版,时报正赶工重印。大陆则迟于二零零九年始出版《逃离》(台译《出走》)。孟若台湾版两本选集皆由女作家兼翻译家张让中译,她强调,孟若所呈现的是:“人生不是容易的,人生的异常难苦的战争,所有人都各自在各自的挣扎中。”
现住美国新泽西州的张让向《中国时报》表示,孟若的文字简樸平淡,却充满戏剧张力,会使人产生“一直想往下读”的念头。除了她说故事的技巧高超,亦因她笔下给人一种命运无法预知之感,而这些人物看似被命运搬弄,其实是被自己性格所左右。
张让说,她在十多年前即在台湾报刊专文介绍孟若,但她的小说在台湾“很冷”,不好卖。原因有二,一为台湾读者不爱看短篇小说,二是孟若的文字有点“冷”,不像美国短篇名家雷孟•卡佛(Raymond Carver)的文字较“暖”,较受欢迎。张让人为,孟若因出身天寒地冻的加拿大安大略省,该地由苏格兰后裔组成的居民传承刻苦坚忍、压抑自我的性格。尽管人物有强烈的情绪挣扎,但她的眼光是清冷的。
张让说,孟若很少着墨温暖快乐,但那不是绝望,故事中人又的是激情,内在很强,用于追求,爱情与自我的艰辛过程,孟若写的最好。
孟若于今年宣布“封笔”。她说她从二十多岁即开始工作,现在已经累了,无独有偶的是,美国知名作家,每年皆与诺贝尔文学奖失之交臂的犹太裔作家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亦在今年宣布停止写作。诺贝尔文学奖评审委员会十月十日要通知孟若得奖的消息时,却找不到她。因孟若女儿最近跑到西岸维多利亚,她的女儿于凌晨四时把她叫醒,告诉她获奖的喜讯。她将于十二月十日前往瑞典首都斯德格尔摩领取八百万瑞典克朗币(折合月一百三十万加元)奖金。加拿大总理哈珀(Stephen Harper)发表声明说:孟若是加拿大文学上的杰出人物,这次诺贝尔奖进一步巩固了加拿大作家在世界一流作家中的地位。我确信,孟若的成就将激励加拿大作家追求卓越的文学,并激发他们的写作热情。
孟若得奖的消息传到新大陆后,美国主流媒体虽为邻居女作家获得大奖而感到与有荣焉,但对美国作家二十年来与诺贝尔文学奖无缘,亦深觉憾然。尤其是多年来被看好却年年落选的约翰•厄布代克(John Updike,二零零九年逝世)、菲利普•罗斯和普林斯顿大学女作家嬌依思•卡罗•奥提斯(Joyce Carol Oates)更有沧海遗珠之慨。上次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作家是一九就三年掄元的女黑人作家东妮•莫里逊(Toni Morrison),她是普林斯顿荣休文学教授。一九七六年获诺贝尔奖的芝加哥大学犹太裔教授贝娄(Saul Bellow)虽生于加拿大,但已归化美籍。
日本媒体和文坛连续六年认为村上春树是诺贝尔文学奖最热门人选之一,今年尤其深寄厚望。国际文学界人士早已指出,中国作家莫言去年得奖,今年再颁给亚洲作家的可能性几等于零,但日本媒体对诺贝尔文学奖已至“非我莫属”的疯狂地步。右翼《产经新闻》电子报竟于十月十日抢先发出“号外”说村上春树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过一下瘾,数分钟后始“更正”。
孟若曾经到访中国
孟若曾于一九七九年至一九八二年期间邀游澳洲、中国和北欧,一九八零年在英属哥伦比亚大学和昆士兰大学当驻校作家。她曾被《纽约客》杂志退稿,三十七岁时才出第一本短篇小说集。孟若是个谦逊、低调而又朴实无华的女性,她说她“没有其他的才能”所以只好努力写作。她简述人性和描写女性挣扎的作品,充实了人类的精神生活。她的得奖,将会使短篇小说获得全球读者的重视,而创建国际阅读的新风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