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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应台天长地久反思 从家族历史追溯国族命运

日期: 2018-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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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亚洲周刊》2018年5月

文/林载爵

  龙应台新书《天长地久——给美君的信》,以写给失智母亲应美君的十九封信,穿插纪录战乱和离散的图文,谈生死,谈世代,从家族历史追溯国族命运。这十九封信,是对生命信念的亲身实践,是对上一代的感恩致敬,是对下一代的温柔提醒。二零一七年八月,龙应台带着爱猫、爱书,移居台湾南部的屏东潮州镇,陪伴年迈母亲,并回到「文人安静的书桌」,开始乡居写作,也修复了她对大环境沮丧的心。

  台湾屏东「太阳城」,依山傍海,青葱苍翠。台湾前总统马英九低调下屏东,专程去看望「失业部长」龙应台的生活。那天是三月六日。他们走访原住民部落,拜访花农。清晨七点,晨走完了,龙应台带马英九先到市场吃一碗大肠面线,好吃,再加一碗肉羹。隔壁是水果摊,水果特别漂亮,没想到,马英九当场叫卖,人们循声望来,发现竟然是前总统,纷纷涌来合影,一个戴斗笠的乡亲使劲挤进人圈,抓住马英九的手,极为认真地说:「太辛苦了。」龙应台接着带马英九踏进比悠玛部落的小学去看木棉树,小学生正在上体育课,突然小鹿似地奔向马英九,不知他说了什么,孩子们笑得前仰后翻。「在部落里行走,沿路都是野鸽子的咕咕声,今日有微微春雨」。

  有人在屏东竹田天使花园见到马英九和龙应台身影,花园主人在脸书上说,马前总统很低调,龙老师特别带他来欣赏文心兰;另有网友写道,「第一次与前总统零距离拍照,真是吓死宝宝了,还和他握手呐」。

  龙应台也在脸书上讲述了她与他的互动,不过没有写出他的人名。龙应台称,两人都是笃信法治之人,因此工作之时「他不找我,我不找他」,「一起工作三年,不曾在工作之外见过面。二零一四年十二月,我决定自我『失业』之后,他还在那深院里熬夜打工,不见面,不打电话。公私之分明,真是等到两人都『失业』之后,多年封箱朋友首度相聚,我也首度破戒写他」。

  失业部长接待失业总统

  龙应台在脸书上说:「我失业了我自由。他失业了他不自由。制度规定,失业后的八年,他到任何地方都不能脱离一大群随扈的保护视线。」虽然体制终究必须尊重,但龙应台还是坚持自己开车,「他坐我的车……今天我是接待一个朋友,不是在接待谁……不行,违反规定。好吧,就做个样子拍张照」。龙应台在脸书写道:失业部长驾车,失业总统坐旁边,别人坐后面大位。

  龙应台说:「他知道我刚刚完成书稿,说要下乡来『看一下失业部长的生活』,我说,那就来感受一下我的普罗旺斯吧。不要有媒体,让我们走路去菜市场……」

  龙应台完成的书稿,是《天长地久——给美君的信》(台版:天下杂志出版;港版:天地图书出版)。美君是龙应台的母亲,九十三岁,失智多年。直呼母亲为美君,是要视她为朋友。六十五岁的龙应台,以写给失智母亲应美君的十九封信,穿插纪录战乱和离散的图文,谈生死,谈世代,从家族历史追溯国族命运。二零一七年秋,龙应台起心动念写信给美君,开始在台湾《天下杂志》的「美君」专栏,每月两次,十九封信于二零一八年四月下旬结集出版。用龙应台的话说,「如果不是这一个月两次的『强迫』约会,我可能在那个『历史虚无』的野溪里自我放逐更久,『给美君的信』成为我在怀疑时代里一个人的功课」。龙应台说《天长地久》这本书是她生命课程的延续。这十九封信,是对生命信念的亲身实践,是对上一代的感恩致敬,是对下一代的温柔提醒。《天长地久》是一本向女性致敬的书,对母辈的不舍与疼惜。她提醒二、三十岁的年轻读者,要注意父母亲正在「初老」,从现在开始陪伴父母都来得及。

  二月一个早上,龙应台正在思索《天长地久》封面时,香港好友黄效文传了几张照片给她。林边雪地振翅飞起的孤鹤、积雪中回首凝眸的母鹿,一下子融化了她的心。龙应台说,「前者辽阔中有依依追寻,后者荒凉中有无言深情,都是我写这本书的离索心境——既寒冷又温暖,既甜蜜又悲伤,既孤独失落又天地相随;这位探险家慷慨赐予我使用权。选哪一个做封面呢?我爱那母鹿凝眸,我爱那雪鹤苍茫」。最后她选择了丹顶鹤。青黑的森林、雪白的大地,纯淨的翅膀、专注的眼睛,它用力、用心、用此生所有的力量,飞向天长地久。龙应台说,「天长地久」四个字,采自王羲之的字。他的「初月帖」、「丧乱帖」墨迹斑斑,道尽人间情长辞短。

  四月二十六日晚上七点,台北市中山堂,《天长地久》首场读者见面会,八百听众,上到八十一岁,小至五岁的读者,红衣黑裤的龙应台,先是站在台上与读者分享写这部新书的感悟,整整两小时,而后又持续握笔签书,同样是一百二十分钟。据香港书展主办方透露,龙应台已与香港和大陆读者约定,七月二十二日,香港书展《名作家讲座系列》上,她将再度与读者分享。

  龙应台的新书是提醒读者两件事:一是,人生里有些事,就是不能蹉跎。生命的课要及早修,及早实践,因为生命如不回头的列车,过站不停。另一提醒就是:上一代人不是电线上的鸟,鸟其实来自电线后面的深林大山,他们的时代被理解了,你的爱才是真实的,有温度的爱。

  二零一四年十二月一日,龙应台宣布辞去台湾文化部长一职,她清空部长办公室,回到「文人安静的书桌」。但是,她无法写作,用她的话说:「只要提笔,一个冰凉的问题就会浮现:文字,还有用吗?」三年的政务折冲,令她失望而灰心,「民主制度要建立十分困难,要摧毁却十分容易,真令人沮丧」,让她在「前线」、「战壕」里看到「一个时代的崩解,价值的溃散」,「台湾这些年来的政治纷争激烈,整个社会相当撕裂」,「我看不到文字和思想在这个大溃散中可以立足在哪里」。

  四月十九日,龙应台接受亚洲周刊独家专访时说:「别人都说当官当久了,下来之后很难适应,但我一直有一种信心,我觉得没问题。当官对我而言,只是一个社会服务而已。从文化部下来之后,我哪儿都没去,就继续留在台北,开始新的生活。第一年忙著搬出官舍,整理房屋,安顿自己的生活。但后来又留了两年,现在回头看觉得是彻底浪费了那两年,我应该早早离开的。台北对我而言,就是一个被国家大事揪心笼罩的工作气泡。我自以为虽然还在那个气泡里,但心里可以创造一个清明的天地。其实做不到。每天看着台湾的政治状况,心里很纠结,但一时还没领悟到问题出在哪里。就在这样的情绪里生活了两年。」

  二零一七年八月,龙应台带着爱猫、爱书,移居屏东潮州镇。她原本只是单纯地希望赶快到乡下屏东陪伴年迈的母亲,没想到屏东这片土地,修复了她对大环境沮丧的心。回到「文人安静的书桌」,开始乡居写作,于是有了《天长地久》一书。到了乡下,从她的脸书可以看出她的快乐指数很高。她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看到台湾乡村,当然它也有它的问题,但是在乡村里她感受到一种安静的、稳定的、静水流深的文明。她说:「过去九个月使我心理复甦,是对民主社会信心重建的一个阶段,这是我始料未及的。这对于历史的理解和对社会的观察,是一个重新梳理的过程。」

  龙应台说:「当初决定放下一切去乡下的时候,只有一个单纯想法,就是要陪伴母亲人生最后一里路。到了那里,脚踩在泥土上之后,我才慢慢发现,我本来就是一个从头到尾生在乡下,长在农村,长在渔村的一个人,也没住过眷村,从小讲闽南语。这次搬回去才发现,十八岁离开农村,六十五岁回来,中间经过了四十七年了,为了美君我是真正回到了原乡。」

  虽然大半辈子跑遍美国、欧洲、香港、台北,再回到台湾乡下,但龙应台发现她马上和南方的心灵衔接,「好像从来就没离开过」。仿佛一切就是以南方为起点,屏东的小镇成为她另一个和台北「平行」的家。龙应台熟悉南方,以前也常常南下探望母亲,但要从熟悉的台北搬到屏东长住,还是需要下很大决心。她说,过去自己常常在台北和朋友聚会时,内心深处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因为心里知道:这个世界此刻最需要你的人,在南方」。

  龙应台用「逗」的方式设法让失智的母亲听见女儿的声音。「请问应美君在不在?」龙应台俯身紧贴着美君的耳朵问,听到她母亲轻轻说「在啊」,龙应台一阵开心:「应美君在不在?在啊,我听到了,真的!」妈妈已经完全无法跟女儿对话,甚至不知道面前的她是谁。龙应台说,「可是当我坐在她身边,身子贴着她,握着她手的时候,她至少会感受到我对她的温暖,这是非常非常明确的」。龙应台用轮椅推着母亲上菜市场,在家用可可脂按摩她手臂,她发现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譬如看书时,她就坐在美君身旁紧靠著,让母亲感受她的体温。她每天陪着母亲看日出日落,即使是一句简单对白:「帮你热一杯牛奶,好吗?」就足够让龙应台内心踏实。

  龙应台说:「在六十五岁生涯里,有三十多年不在台湾。等回到台湾,又忙于自己的写作、自己的教学、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孩子。最近十五年,我才认识到,所谓永远的诀别,并不是只有死亡才叫永别。这一辈子对我恩情最深最大的人,也就是父母。他们的失智就是诀别的开始。失智是一种慢慢的、逐渐的永别。我发现自己几乎就错过了,对他们感恩致谢的任何机会。」

  龙应台说,在「文化部」一千天,「文化部」的「第一里路」只有一次,母亲的「最后一里路」,也只有一次,同属人生中不可错失的饮水思源报答时机。她起心动念给美君写信,透过书写,让她这一辈的同龄读者,或者年轻十岁、二十岁的读者明白,「人生有些事是不能蹉跎的,机会是这世界上最残忍的情人,也许恋过你,可是一旦转身,绝不回头」。许多读者看到她「写给美君的信」,立刻打电话跟自己妈妈问候、回家探望妈妈,或带着妈妈去旅行等,能引起读者如此共鸣令她感到欣慰。

  美君的所爱而「天涯与共」的人,即龙应台父亲槐生,一九一九年出生在中国湖南一个山沟沟的农村里。「一个家徒四壁的草房里,二十五岁农妇龙正坤,村里穷秀才的女儿,欣喜万分生了一个健康的儿子,命名槐生」。龙应台在书中写道,「这一年的六月二十八日,巴黎西南大约二十公里处的凡尔赛宫挤满了人。皇宫的一个侧厅里,各国政要和将军们不顾体面,紧张得站到了椅子上,伸长脖子看向隔壁的『镜厅』;从一年前巴黎和约一直吵到此刻的凡尔赛条约,就要在这个厅里签字了……德国的一战赔款,到二零一零年十月三日,才付出最后一笔」。

  《凡尔赛和约》,全称《协约国和参战各国对德和约》,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战胜国对战败国的和约,其主要目的是惩罚和削弱德国。这一条约对中国以后的历史发展起了重要作用。龙应台的父亲出生在这一年,一个普通个体的诞生融入了历史光环。紧接着,龙应台在书中继续写一九一九年,从「凡尔赛」写到「烈士」,写到「荒村」。「列强竟然把德国在中国占领的权力送给了日本。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大批愤怒的学生冲进外交总长曹汝霖的家……」

  书中,一九二五年,一九二八年,一九三五年,一九四四年,一九五零年,二零一七年……一个个重要年份,记载家族历史,追溯国族命运。

  在美君七十五岁那年,龙应台带著她回家乡杭州。龙应台在书中写道:「在『浓得化不开』的乡音氛围里,你像午夜白昙花一样打开了。我从没见过你——一辈子端庄矜持的你,那么豪放地饮酒欢笑,也没见过你那么放纵地流露感情;你和一个好看的中年杭州男子说家乡话,他尊敬地看著你,而你回报的是一种纯情的、天真的、女性神魂的浓郁散发。我拿著酒杯坐在一旁,不说话,心中震撼:乡音有怎样一种颠倒乾坤的勾魂魔力啊,勾到你心深处一根以为早已断裂萎缩的弦,使得你一时之间忘记了你的杭州青春时期,和今日的此时此刻,这中间已经物换星移春秋几度。」

  龙应台对亚洲周刊说,爱家乡是基本人权,任何人都应该尊重。「我母亲在七十五岁时回到浙江,在大家都讲浙江话的环境中,她完全忘记自己是个离乡五十年的人,连年龄都忘记了。她的世界天地大旋转,顿时回到自己的少年时代。一九八五年,我第一次到湖南,对我最大的震撼是,走在马路上,听到来来去去的路人讲的是和我父亲一样的话,我吓一跳,在台湾用这种口音讲话的只有我的父辈,所以就变成了一种制式反应,凡碰见讲这种语音的人,你就要很恭敬地对待,即使对方是一个毛头小子,很好笑。家乡是一个非常深的大树的根,这个是任何人、任何社会都要尊重的。」

  龙应台说,生命本身是全方位的,两岸之间的关系也不是简单的只是政治关系。她说:「去湖南扫墓时想到,如果父亲的坟不在这里,我会不会这样不辞千里来湖南?我住在伦敦的儿子说,以后妈妈走了,如果台湾没有妈妈的坟,或许以后和台湾的情感联系就断了。但是当有一块石头在那里的时候,很可能就变成兄弟两人约定每年去一次台湾。这种联繫不仅仅是两岸,也可以是伦敦和台北。一九四九年,有二百万人被迫离乡背井来到台湾,这些人和大陆有一种文化的历史情感关系,这种情感关系和政治关系是可以分开谈的,不需要用政治去窄化了所有的历史跟文化的情感。一个开放的成熟的社会,它的趋向和它的特点应该是更大的包容和开阔。」

  她续说:「台湾过去这七十年的成就确实了不起,它从战争的流离失所,从战后经济的破败之中站起来,开创一个华人世界中货真价实的开放型社会,就是了不起。但我现在担心的是,过去的成就有很大一部分是建筑在中国这个巨人睡着了半个世纪,它现在突然醒过来站起来,你才发现它是如此巨大,这就是历史现实,台湾要非常有智慧找到新的生存策略。在台湾现有的已经不多的优势里,包容、开放、自由是台湾最重要的资产,我们有义务用制度去维护这个社会的包容、开阔和自由。台湾如果连制度本身都破坏了的话,我们将一无所有。」

  龙应台在屏东乡间趴趴走,新朋友都是农民。三月二十日她在脸书上讲述农委会颁发的神农奖,造就了新农业的「爱因斯坦俱乐部」,让她移居南方后,「谈笑有神农,来往无白丁」,「满脑子都是莲雾枣子文心兰玫瑰花」,她写道,「种莲雾的黄进文、种枣子的潘志民,谈莲雾枣子时的专注、自豪,和科学家丁肇中朱经武谈物理一个表情。培养万代兰文心兰的陈宏志、培养『米兰爸爸』玫瑰花的杨添得,谈起花来,和林百里童子贤谈电子科技一样的神态」,「神农们一个一个成了我的老师」。她形容他们是二十一世纪的台湾新「农民」,「嘘,政客们啊,小声点吧!台湾最值得维护的美好,在这些人身上」。

  问龙应台,离开台北那个令她失望而纠结的政治躁动的「大气泡」,还会努力去改变现状吗?她若有所思:「我并没有下一个结论说,我彻底远离了,不管了。我相信公民不可以放弃自己的责任。只是面对现状还不知道怎么办,我在纠结中。作为一个公民,我也还没有找到一个应对这个现实的最佳方法。」身在屏东陪伴母亲,龙应台依旧没有「远离」。读她的脸书,依然能感受她内心的「家国情怀」。

  龙应台的家国情怀。家与国,在中国人心中是密不可分的一个整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家国同构是儒家文化的精髓。国家、社会、家庭和人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这种情感可以归纳成为「家国情怀」。重视亲情,心怀天下,行孝尽忠,天下为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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