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转自:2013年4月9日《信报》 占飞/文
谁都忘不了1996年至1997年爆发的禽流感,那是H5N1,禽鸟(特别是鸡)尸横遍野,自此教世人惊觉“大流感”(the great influenza)原来一直阴魂不散,与人类的文明并存,只是不断变种,以不同的亚型(subtype)遗祸人间;然后是2003年的SARS,那是变种的冠状病毒,据说与流感病毒有亲缘关系,之前从未在人类身上发现……然后是H9N2、H7N7、H3N2、H7N9,都是与城市文明相关的流行病。
“流行病”最古老的历史文献可追溯至2400至2600年前,即成书于公元前600年至公元前400年的《希波克拉底文集》(The Hippocrates Corpus),那是西方医学的经典著作,分析公元前四世纪希腊的流行病传播方式,基本上与季节、气候、地理环境相涉,现代医学史专家从中发现,城市与文明正是一切流行病的温床,换句话说,疾病与死亡乃城市与文明必须付出的代价。
H与N:文明之劫
及至2000年前,罗马名医盖伦(Claudius Galen)将希波克拉底的体液(humours)学说发扬光大,他指出拉丁文pestis意指引发大范围死亡的“瘟疫”,现代医学史从古代医学文献中考证,在罗马时代曾爆发多次大规模的瘟疫大流行——公元79年,维苏威火山爆发引致瘟疫,日死万余人;公元125年蝗灾之后,传染病导致八十多万人死亡;公元164年到180年,罗马帝国爆发黑死病,那是帝国沦亡的主因。
中国文献也不乏瘟疫的记载,比如《周礼•天官•冢宰》说:“疾医掌养万民之疾病,四时皆有厉疾。”《吕氏春秋•季春纪》说:“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从中可见,瘟疫(厉疾、疾疫)古已有之,也说明了瘟疫一年四季皆可随时爆发,那是因为时令之气的不正常,此所谓“非时之气”,那不就是人为的结果吗?
“大流感”是最恐怖的瘟疫,目下在华东肆虐的H7N9是禽流感的一种亚型——H为血细胞凝集素,N为神经氨酸酶,H分为十五个亚型,N分为九个亚型,两者合共有一百三十五种亚型,最恐怖的是H7N9——如SARS,以往仅仅存在于禽鸟体内,从未发现人类受到感染,此例一开,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那是文明之劫。
文献记载,在1580年、1675年和1733年,流感曾三度爆发为大规模的“流行病”。文献记载了三十一次流感大流行,包括1957年爆发H2N2,即“亚洲流感”、1968年爆发H3N2,即“香港流感”、1977年爆发H1N1,即“俄罗斯流感”。
大流感:致命瘟疫
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初,禽流感在意大利被首次确认。话说1960年,一千多只普通燕鸥在南非死亡,这是史上第一次发现禽流感引发的高死亡率案例,此乃H5N3型,从“大流感”到“禽流感”再到SARS,这个世界的发展步伐愈是高速,流行瘟疫的爆发频率便愈是频密。
约翰巴里(John M. Barry)在《大流感:史上最致命的瘟疫》(The Great Influenza:The Story Of the Deadliest Pandemic in History)考据纵横,记述了有史以来最具毁灭性的的大流感史料,此书将医学、政治与疾病传播互动的过程描绘得细致入微,旁及科学家、医疗工作者的勇气或怯懦,当中也对信仰、价值观、研究态度和方法,作出发人深省的探讨。
该书提到1918年春天,“西班牙流感”蠢蠢欲动,但潜伏至秋季才全面爆发,那就是诗人奥登(W.H.Auden)笔下的《罗马的秋天》或《罗马的沦亡》(The Fall of Rome):“红腿的小鸟/蹲在它们带斑点的蛋上/注视着每座流感肆虐的城市。”“在一起移向别处/无敌,成群结队的驯鹿横穿/一片又一片金黄苔藓/沉默而迅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