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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论》导言(2)

日期: 2014-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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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的理论和概念框架

  在继续之前,我想再多说一些本书的理论和概念框架,以及引导我写这本书的一个思维过程。

  我属于这样一代人:1989年我18周岁,那一年不仅仅是法国大革命的二百周年,还是柏林墙倒塌的一年。我们这一代见证了苏联解体,并且对于这种政治制度或者对于苏联没有丝毫的喜爱和怀念。我一向对“反资本主义”那些传统而粗糙的论调免疫,有些论调直接忽略了共产主义运动在历史上的失败,很多则与超越它所必需的理性手段背道而驰。我没有兴趣去谴责不平等和资本主义本身—特别是,只要是合乎情理的,社会不平等本身并不是一个问题,正如1789年《人权宣言》第一条宣告的,“基于公共福祉的社会差异”。(尽管这个社会公正的定义不严密但吸引人,它根植于历史。我们暂且接受它,我随后会重新回到这个问题上。)相比之下,毫不谦虚地说,我更热衷于讨论组建社会的最优方式,以及建立一个公正的社会秩序所需要的最合适的制度和政策。此外,我希望看到在法律框架下实现有效而高效的公平正义,法律应该平等地适用于所有人,并且是通过民主辩论而形成的大众都能理解的法规。

  也许我还应该补充一点,在我22岁的时候,我体验了一次“美国梦”,那时候我刚获得博士学位,受聘于波士顿附近的一所大学。从很多方面来说,这次经历对于我来说都是决定性的。这是我第一次踏足于美国土地,且我的工作很快得到认可,这种感觉非常好。这是一个懂得在它需要时如何去吸引移民的国家!但是,到我25岁的时候,我很快意识到我想要回到法国和欧洲。从那时起,除了一些短期的旅行,我再也没有离开过巴黎。我做出这个选择的一个重要原因与这本书有直接关系:我发现美国经济学家的工作并不是那么有说服力。诚然,他们都非常聪明,我在那个时期也结交了许多好友。但有些事情很奇怪:我清楚地认识到,我对世界经济问题一无所知。我的论文都是由一些相对抽象的数学定理组成,但同行们都喜欢我的工作。我迅速认识到,自库兹涅茨之后,再也没有同行花精力去收集不平等的动态变化的历史数据,反而是在不知道要解决什么问题的情况下,大量生产纯理论的成果,并期望我也这么做。回到法国后,我开始收集这些缺失的数据。

  坦率地说,目前的经济学科不惜牺牲历史研究,牺牲与其他社会科学相结合的研究方法,而盲目地追求数学模型,追求纯理论的、高度理想化的推测。这种幼稚的做法应该被摒弃了。经济学家们往往沉浸于琐碎的、只有自己感兴趣的数学问题中。这种对数学的痴迷是获取科学性表象的一个捷径,因为这样不需要回答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中那些更复杂的问题。在法国做一个理论经济学家有个很大的优势:在这里,经济学家并没有受到学术界以及政界、金融界精英的高度重视,因此他们必须撇开对其他学科的轻视以及对于科学合理性的荒谬要求,尽管事实是他们对任何事情几乎都一无所知。无论如何,这正是这一门学科和所有社会科学的魅力所在:从零开始更有希望获得重大进步。我认为,在法国,经济学家略微更感兴趣的是如何让历史学家、社会学家以及非学术圈的人们相信,他们在做的事情很有趣(尽管他们并不总是成功的)。我在波士顿教书时的梦想是到法国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教书,那里的教员里有好些重要人物,如吕西安·费夫尔(lucien Febvre)、费尔南·布劳岱尔(Fernand Braudel)、克劳德·列维–施特劳斯(Claude lévi-Strauss)、皮埃尔·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弗朗索瓦丝·和瑞提尔(Françoise Héritier)、莫里斯·古德利尔(Maurice Godelier)。自20世纪70年代起,社会科学已经对财富分配和社会阶级问题丧失了绝大部分兴趣,尽管我对此深感遗憾,但比起罗伯特·索洛,甚至是西蒙·库兹涅茨,我也许更加钦佩上述学者。我敢冒着被认为有些盲目爱国的风险,承认这一点吗?在此之前,关于收入、工资、价格和财富的统计在历史和社会研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不管怎样,我希望专业的社会科学家和所有领域的业余爱好者都能在这本书中找到有意思的东西,那这本书受益。

  事实上,经济学并不应该试图与其他社会科学割裂开来,只有与它们结合起来才能获得进步。社会学科的共同特点是知之甚少却把时间浪费在愚蠢的学科争吵之中。如果想要进一步了解财富分配的历史动态和社会阶级的结构,我们必须采用一种务实的态度,利用历史学家、社会学家、政治学家和经济学家的研究方法。我们必须从基本的问题开始,并试图去回答这些问题。学科争论和地盘之争是没有意义的。在我眼里,本书是部经济学作品,同时也是一部历史学作品。

  正如我之前说明的,我的这项工作从收集资料、建立与收入和财富分配有关的历史时间序列开始。在写作的过程中,我有时会借助理论和抽象的模型和概念,但我尽量少这样做,除非这个理论能够加深我们对观察到的变化的认识。举例来说,收入、资本、经济增长率和资本收益率都是抽象的概念—是理论概念而非数理推导得来的确定性概念。然而我会证明这些概念可以帮助我们以有趣的方式来分析历史现实,只要我们对精确性有限的衡量标准保持清醒和批判的态度。我也会使用一些数学公式,例如[图片](资本收入比重等于资本收益率和资本/收入比的乘积),或β=s/g(资本/收入比在长期内等于储蓄率除以经济增长率)。我希望不精通数学的读者耐心一些,不要马上合上这本书:这些是基本的数学公式,解释起来简单直观,不需要具备专业的技术知识就能理解。不管怎样,我认为,这个很小的理论框架已经足够对所有人都认识到的重要历史发展给出一个详细的解释。

本书概要

  本书余下的部分由4个部分共16个章节组成。第一部分为“收入和资本”,包括两个章节,主要介绍了基本的观点,这些观点将在后面的章节里反复出现。具体来说,第一章介绍了国民收入、资本和资本/收入比的概念,并重笔墨描述了全球收入和产出分配的变化过程。

  第二章详细分析了自工业革命以来人口和产出增长率的演变。本书的第一部分并没有什么新的东西,熟悉这些观点和18世纪以来全球增长历史的读者可以直接跳到第二部分。

  第二部分为“资本/收入比的动态变化”,由4个章节组成,这部分的目的是研究21世纪资本/收入比的长期演变和全球范围内国民收入在劳动收入和资本收入间的分配前景。第三章回顾了18世纪以来的资本变形记,从我们长期以来掌握最多数据的两个国家(英国和法国)的例子说起。第四章介绍了德国和美国的情况。第五、六章在资料允许的情况下,将分析的地理范围扩大到了全球,并试图从这些历史事实中总结出经验,以助于我们预测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资本/收入比以及资本—劳动划分可能的演变路径。

  第三部分为“不平等的结构”,由6个章节组成。第七章主要是让读者了解不平等的数量级,包括劳动收入的不平等,以及资本所有权及其收益的不平等。第八章分析了这些不平等的历史动态变化。第九和第十章将分析扩大到了所有我们拥有历史数据(在WtiD数据库中)的国家,分别看看劳动收入不平等和资本收入不平等。第十一章研究了长时间以来继承财富重要性的变化。最后,第十二章对21世纪前几十年财富的全球分配进行了展望。

  第四部分为“21世纪的资本监管”,由4个章节组成。前三部分主要是阐述事实,并分析观察到的变化产生的原因,而第四部分旨在从前面三个部分总结出政策方面的经验教训。第十三章探讨了适合现状的“社会国家”是怎样的。第十四章在过去经验和近期趋势的基础上,对累进所得税进行了再思考。第十五章描述了适合21世纪情况的累进税制是怎么样的,并将这个理想化的工具和在政治进程中产生的其他管理方式进行了对比,包括欧洲的财产税、中国的资本管制、美国的移民政策改革,以及许多国家的保护主义复兴。第十六章主要解决公共债务问题和当自然资本开始退化时公共资本最优积累的相关问题。

  最后要说明的一点。如果在1913年出版一本书叫“20世纪资本论”,那是非常狂妄的。我请求读者包涵我,在2013年出版法文版以及2014年出版英文版的时候,给这本书起了“21世纪资本论”这个名字。我非常了解自己没有能力去预测2063年或2113年资本的形式是怎样的。正如我说过以及我将会说到的,收入和财富的历史总是非常政治化的、无规律的,而且是不可预测的。历史会怎么演变取决于社会如何看待不平等,以及采取怎样的政策和制度去衡量和改变不平等。没有人能够预见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事情会怎样变化,但是历史的经验是有益的,因为它们可以帮助我们更清楚地看到,在下一个世纪里我们将要面临何种选择以及哪种动态变化会起作用。按理说这本书应该起名为“21世纪初资本论”,它的唯一目的是从过去的历史中找到一些通向未来的钥匙。但历史总是能够创造自己的路径,这些过去的经验教训的实际用处还有待考证。我只是将这些历史呈现给读者,并不是说我了解它们所有的意义和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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