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政治经济学智库 2018年12月19日

李正图，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研究员

2018年是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发表170周年，马克思诞辰200周年。这一标志性年度激发起我国学者对《共产党宣言》中一些著名论断展开了一系列研究。其中，围绕“消灭私有制”的论战尤其激烈。这一论战主要在学理、意识形态和国家政治导向三个领域展开。

一、学理上的论战：唯书、唯上抑或唯实？

起因是2018年1月11日，中国人民大学周新城教授发表了《共产党人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一文，该文被《求是》杂志旗下的《旗帜》栏目官方微博转发后，迅速被多家网站以“新标题”转载，引起广泛关注并引发激烈的讨论，支持者有之，反对者有之，谩骂者也有之。对于谩骂者，我们不仅不支持而且坚持唾弃，因为这不是理性思维的表现。从理性思维上看，这一讨论的本质是坚持唯书、唯上抑或坚持唯实？我们的结论是：要唯实。

首先，要明确一个事实：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的确白纸黑字地写着“共产党人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这一点不容怀疑。

其次，要理性对待革命导师的个别论断。今天的我们对革命导师在当时条件下的论断，既不能断章取义、随意采摘，也不能不假思索地全盘接受、不容置疑，必须坚持把马克思主义与当代中国实际相结合的原则，也就是坚持陈云早就教导我们的：“不唯书，不唯上，要唯实”。

再次，从学理角度，北京大学晏智杰教授和上海社会科学院李正图研究员对如何正确看待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中“消灭私有制”的论断做了理性分析。

晏智杰教授在“经济学家圈”公众号上发表《“消灭私有制”评议》，主张“我以为对此尤应予以澄清，否则，一旦气候适宜，此类观点说不定又会被有些人拿来作为抵制和反对改革开放的口实和工具。”他认为：“马克思和恩格斯写作《共产党宣言》以及后来创作《资本论》时所研究的对象，是19世纪40－60年代以英国为典型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此可谓现代资本主义发展的初级阶段。”“就这一阶段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而论，马克思的著作在很大程度上揭示了它的内在矛盾和运动规律，论证了这种生产方式走向消亡的必然性；‘消灭私有制’就是针对这样的历史条件和分析对象，依据既定的理论框架和思想体系而提出的革命目标和任务，这个目标和任务本身，同提出这个口号的整个理论体系一样，具有历史的合理性与科学性。”最后，晏智杰教授得出结论：“历史与现实同样昭示世人，无论哪种所有制，它们都是一定社会政治经济条件的产物，不具备一定的条件，它们既不会产生也不会消灭。不顾客观历史和现实条件，企图人为地催生或消灭某种所有制，到头来必然受到历史的惩罚。”我完全同意晏智杰教授的理性分析。

针对周新城教授提出的观点，李正图于2018年1月29日在“中国政治经济学智库”微信公众号上发表《新时代要消灭“私有制”吗？》一文，主张新时代不应当“消灭私有制”。之后，他进一步从学理上分析在新时代继续主张“消灭私有制”的学理错误（参见2011年11期《人文杂志》）。他认为，把马克思和恩格斯《共产党宣言》中关于“消灭私有制”的论断无条件、无原则地移植到新时代中国是不合时宜的，在学理上也是错误的。他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理论出发，围绕周新城《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一文提出的观点，分析了“私有制万岁”“消灭私有制”“消灭公有制”等理论上的错误，提出了正确运用“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的理论方法，回顾了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这一历史唯物主义原理的形成和运用的过程。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践相结合的新思想，是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原理的运用。在新时代，既要反对“消灭私有制”，也要反对“私有制万岁”，更要反对“消灭公有制”，要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

二、意识形态上的论战：向“左”抑或向右？

从意识形态上看，围绕私有制问题，2018年一股“左倾”思潮在中国大地上涌动。向“左”抑或向右，似乎成为人们的必答选项。

这一年的“左倾”思潮具体表现为：（1）1月11日，周新城教授的“消灭私有制”论。这可以归结为传统上早就存在的“唯上、唯书”式的“左倾”思潮。（2）胡鞍钢教授的“中国超越美国”论。2018年1月20日，胡鞍钢博士在“中信大讲堂·中国道路系列讲座第24期”说：中国现今的六大实力已进入全面赶超、主体超越美国时期——其中前三大实力早已超越美国。这可以归结为打着实证科学旗号的“左倾”思潮。（3）吴小平的“私营经济离场”论。2018年9月11日，网上流传一篇题为《中国私营经济已完成协助公有经济发展的任务，应逐渐离场》，作者是自称“资深金融人士”的吴小平。文章指出在中国伟大的改革开放历史进程中，私营经济已经初步完成了协助公有经济实现跨越式发展的重大阶段性历史重任。下一步，私营经济不宜继续盲目扩大，一种全新形态、更加集中、更加团结、更加规模化的公私混合制经济，将可能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社会的新发展中，呈现越来越大的比重。这可以归结为赤膊上阵的“左倾”思潮。

从2018年上述三种“左倾”思潮在舆论界的反响来看，一次比一次衰微，这说明我国意识形态界已经十分成熟，构建了既警惕右也防“左”的思想防线。今后，无论“左倾”思潮以什么形式出现，我们都永远不能忘记邓小平的告诫：“警惕右，主要是防‘左’！”

三、政治导向上的厘清：是否坚持“两个毫不动摇”？

2018年围绕“消灭私有制”的学理和意识形态争论是否要转变为党和国家的既定方针政策（尤其是，是否继续坚持“两个毫不动摇”）？令人欣慰的是，中央进一步强调了党的十六大以来的“两个毫不动摇”。2018年9月28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东北三省考察时强调，我国实行的是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党中央历来支持和鼓励民营企业发展，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出台一系列扶持民营经济发展的改革举措，民营企业要坚定信心。要坚持“两个毫不动摇”，为民营企业发展营造良好的法治环境和营商环境，依法保护民营企业权益，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继续发展壮大。习近平总书记这一表态，从国家政治导向上既否定了周新城教授、胡鞍钢教授和吴小平先生的“左倾”论断，也有利于民企对新时代经济发展树立信心。

综上，我们对2018年学界、意识形态界和国家政治导向方面围绕“消灭私有制”的论战持肯定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