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亚洲周刊》2019年2月24日
文/袁玮婧
宋以朗是张爱玲的遗产继承人,他指自己能做的就是考据,身份变化分为三个阶段。目前正在校对张爱玲九十万字书信集,希望赶在诞辰一百周年时出版。
从太子道拐进加多利山,张爱玲曾说喜欢这里“两排交柯的大树郁郁苍苍”。张爱玲的遗产继承人宋以朗仍旧居住在这里的宋家老宅,客厅里的椅子还是张爱玲曾经坐过的那把,背后的一面书架全是她的著作及和她相关的书籍,四处贴着由她著作改编的影视海报……二零一九年,张爱玲白寿九十九岁,这里还留着她未曾消逝的痕迹。一月二十九日,宋以朗在客厅里接受亚洲周刊专访。
关于张爱玲的许多笔记、书信,您将要出版书信集,现在这些资料整理的进度如何了?何时能出版?
现在还在校对过程中,这些书信打出来是九十万字。弄好就出版,能赶在诞辰一百周年时出版当然是最好了。这些信都有编号,可是里面很多错字,所以要找几个人一起看。
张爱玲在那些书信中曾经提过自己的母亲吗?
张爱玲基本没有在书信中提到过她妈妈。我记得有一次提到是说他母亲跟我说,当年自己在英国遇到一桩非常轰动的谋杀案,这个在《小团圆》里也写了。有关他母亲的内容大家会看到都是在《对照记》里的,因为那些书信其实是不全的。张爱玲写给我爸爸妈妈的信都有留下,我爸爸妈妈写给她的一九五五到一九六七年的信,包括她的遗物里面也没有和她妈妈之间的通信,她可能六七年搬家的时候丢了。
许鞍华要翻拍张爱玲的《第一炉香》,之前看到一张照片是她和编剧王安忆等人和你的一张合影,许导是有在你这边查找一些资料或者询问一些细节吗?
其实没有什么资料可以找了,因为都是张爱玲最早期的作品。这部电影是根据小说改编的,第一件事就是谈版权,如果版权已经被其他人拿去了,你就不能拍。当时联络我的代表是台湾皇冠出版社,来问是否可以拿到《第一炉香》版权。一般版权不是这么轻易拿到的,要看看是什么导演,编剧是谁,有什么明星出演,这些都需要综合考虑,看你是不是真的做得出来。
是投资方找许鞍华来做导演吗?
在不同的时间里他们给我过几份不同的团队名单,许鞍华其实一开始不是导演。一开始投资方找许鞍华,她是拒绝的,后来她说可以做制片,不要做导演。再后来名单过来,她又变成导演了。我想可能是她做了制片人,需要去物色导演,最后她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还是决定自己来做。
你一直说其实自己对于张爱玲的文学没有这么大的兴趣,研究张爱玲其实是有点被迫无奈,这么多年你对她的看法有变化吗?
因为我的身份,有些事情我不能做,有些话我不能说,比如张爱玲的小说是中国现代文学最好的,这样的话我不能说,我只能指出别人作品中哪些文字是错的。比如,有人写张爱玲去世的时候是穿了一件红色旗袍,那个是写传记,而是在自己脑海中想象了一个张爱玲。我能做的就是考据,我的这个身份其实可以说有三个阶段。
哪三个阶段呢?
第一段是二零零三年我妈妈生病,我才回到香港,所有的事由我代她处理,只是盖盖图章。这段时间我是在逃避的,我看出来这些是迟早要处理的,但我说不可以不可以,妈妈还在,我不可以代她做决定,我只是可以帮她。到了零七年,妈妈去世,张爱玲的事不得不由我去处理,我当然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可是发生了一些事,我觉得我需要有一个反应。
那年刚好是李安的《色戒》上映,外面有一些关于小说背后故事的讨论,我本来也不清楚当年故事的讨论,我本来也不清楚当年是怎么一回事,结果找出来一些书信。一般来说,你从来不会知道一个作家为什么会写下这个故事,可是偏偏张爱玲有关这个年代的写作都有跟我爸爸通信讨论。他们之间写信写了四十年,有些东西不是好好保存的,放在家里四处我猜不到的地方。
这些书信你之前都没看到吗?
以前只是知道,没有触碰过,当我全部看了之后发现有些问题是没有知道的,比如《同学少年都不贱》,当时张学专家都怀疑是假的,从来没听说过,但是书信里都有记载发表原因。包括《小团圆》,这份手稿当时我爸爸妈妈都不敢放在香港,当时皇冠出版社的总编平鑫涛亲自到香港来拿,然后放在他的私人保险箱里。这一切都因为太珍贵了。这是我努力工作的第二阶段,一直到二零一四年《少帅》出版。
那之后到现在就是第三阶段,因为没有新的内容出现。我现在做的最多的是支持其他人,有关张爱玲一百年诞辰,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助其他人做,我会从版税中抽出资金来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