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亚洲周刊》2018年10月7日
文/骆丹、袁玮婧
东北作家、文坛黑马刘庆的长篇小说《唇典》获第七届「红楼梦奖: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首奖;《唇典》书写东北大地的原始宗教「萨满」文化,被评为「史诗般的巨构」。
如果一本书是一个人,那么《唇典》的生命跨度始于一九一零年,结束于世纪末,是一位生活在东北黑土地上的满族乌拉雅人。这部五十四万字的作品出自于东北作家刘庆,贯穿了从军阀时代、抗日战争再到文化大革命时期饱经沧桑的一生,荣获第七届「红楼梦奖: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首奖。九月二十四日,颁奖典礼在香港举行,这位文坛「黑马」终于现身。
「红楼梦奖」是香港首个不限地域的华文长篇小说奖,由香港浸会大学文学院在香港汇奇化学有限公司董事长张大朋赞助下创办,每两年一届,由专业评审团选出一本两年内出版的最优秀的长篇小说。来自美国、中国大陆及台港的六位作家及文学专家组成决审委员会,从本届最终入围决审的六部作品中选择了刘庆的《唇典》为首奖作品,另五部分别是连明伟的《青蚨子》、格非的《望春风》、刘震云的《吃瓜时代的儿女们》、王定国的《昨日雨水》以及张翎的《劳燕》。
刘庆一九六八年出生于吉林,现任华商晨报社社长、总编辑。无论是相对于之前六届的首奖得主,还是与本届入围的其他作家相比,刘庆的名字显得颇为陌生,但他早于一九九零年就发表了小说处女作,《唇典》是刘庆耗费十五年创作的第四部长篇小说,二零一七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当听到别人坦言是第一次听说他名字的时候,刘庆没有丝毫的尴尬,仍旧开心地笑着说:「没关系,只要记住《唇典》就行了。」
「我能看见鬼。不管白天还是黑夜,我都能看见他们。」故事由此开始,以一个命定的萨满自述的方式回望了中国东北近百年的历史大戏。萨满,在大众视野中是一个陌生而神秘的符号,联想到摇晃的火苗、奇异的装扮、清脆的铃铛,被简单归为一种治病的封建迷信。但在中国的东北大地,萨满来源于古老的原始宗教文化,是生命的向导和可靠的护神,是东北人生活不可或缺的元素。当然,他们也是最早的东北地域的歌者、诗人和小说家,传讲神龛上的故事和诗篇。如今却在历史的长河中渐渐没落,民族历史和记忆也随之消失。刘庆不是第一个写到「萨满」的作家,但他是第一个用如此宏大的篇幅来书写。
小说的灵感来源于一次深度新闻报道,刘庆时任报社副总编辑,工作事务繁杂,公关聚会代替了文学活动,因此而疏离了文坛。工作的压力给写作造成了困扰,焦虑、苦恼令他自我怀疑,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个故事。刘庆告诉亚洲周刊:「当不能在书房安坐的时候,我常常对生活在《唇典》里的人物深感内疚。因为我,他们还生活在原地,他们的人生遍布荒草,遍布枝杈和荆棘。」不可否认的是,也只有写作才能让他获得一些快乐。
用文学重新续写历史,需要大量的阅读、思考和整合。刘庆从未间断过阅读和写作,他将能找到的关于萨满教的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研究东北史和抗联史,向专家求教,对史料的认知有时让专家们惊讶。满族的创世纪神话《天宫大战》、满族神话《西林安班玛法》、《尼桑萨满》等等,每一个神话故事都信手拈来。
刘庆说话很有画面感,他形容自己的写作状态像一匹战马一样,引而不发,铁蹄踏着石头,冒着火星子,一直含着一股劲向前奔驰。他对亚洲周刊说:「我特别像站在大风狂吹的暗夜中,一个人在荒天野地中捧着一个小火苗,这个小火苗随时都会被吹灭。有时候以为自己走出了沼泽地,克服了很多困难,也确实看到了一点鲜花和树木,但是马上就会发现前面的路更难走。而且路程过半了,我也根本没办法回头。」
很多作家对地域的生存都有一个梦,像贾平凹的陕西清风街、莫言的山东高密市、阎连科的河南皋田镇、苏童的苏州香椿树街,还有刘庆的东北白瓦镇,他们书写自己的家乡,通过自己的笔让这片土地变得有灵性,有温情。
民族责任和地域文化情怀
被东北大地滋养了五十年的刘庆,有一种民族责任和地域文化情怀。谈起创作的初衷时,他说:「在商业文化浸淫的今天,有多少民族化个性化的东西兑进了三聚氰胺和工业糖精,或者归入故纸堆腐烂消亡,或被历史和记忆彻底抹杀。我一定要让真正的『唇典』发扬光大,使其源远流长。」之所以引用「唇典」的口口相传之意,也是希望这本书可以像一粒种子种进人心,茁壮成长。
人与鬼,现实与梦境,历史与想象,看似魔幻的情节,反映了白山黑水大地上的粗犷与深情,苦涩与甘醇,磨难与希望,决审委员钟玲评价称「这是一部史诗般的巨构」,陈思和认为这是一部中国式的《静静的顿河》。十年磨一《唇典》,现在的刘庆已经开始了一部新书的写作,他希望这一次写作的速度能快一点,他计划十月底离开现在的岗位,成为一名职业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