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凤霞我小时是个左撇子,拿东西,学戏做动作,练功拿刀枪把子,都是左手得劲,拿马鞭也是用左手,因此挨了不少打。姐姐总说:“凭你这个左撇子就不能唱戏”。我最怕说我不能唱戏了,就拼命练右手,随时随地练;没有两年,我右手也能用了,拿马鞭也很灵活了;左右云手,左右手掏翎子都好。我做针线活也是左手,用剪子也是左手。可这也有个好处,九岁就会绗被子,因为左右手都会;右手从这头绗过去,左手再从那头绗过来,很快就能绗完一床被子。做棉衣要铺开了绗引,我也是比别人快;从左引绗到右边,又从右引绗到左边;两双手用针一窝窝地来回倒非常快。我矫正左手主要是为了唱戏做动作,可这么一练呀,两双手都一样能干了!两双手用针,双只手用剪子;两只手耍刀抡枪,哪边儿也难不住我啦!后来下干校,在农村插秧,我双手都能插,动作很快,他们都赶不上我。写字开始也是用左手。也是因为大伯父说:「小凤,你还学写字呀,就凭你是个左撇子,也不能认字、写字。」越这么说,我就偏要练好,很快我就练好了右手写字了。为了矫正左撇子,我不吃饭也练,走到哪儿练到哪儿;坐下不动 ,心里也想着用右手。拿针、动剪子、取东西,自己把左手指用一条布捆上,为了不让它代替右手干活。我就是要赌这口气!练不好不吃饭、不睡觉,非练好不可。因为这个脾气,我挨打真不少。记得九岁那年,我还穿面口袋染的裤子哪,我的堂姐给我买了四尺花布,要我做条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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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我问一个朋友的孩子:「天上有什么发亮的东西?」 「礼花!」他说。 这颇出我意料之外,原以为他会说出太阳、月亮、星星之类的东西。 「还有呢?」我问。 「闪电!」他回答。天上发亮的东西还有闪电,我怎么给忘了…… 和冰兄做了三十多年朋友,一心只想起他是个杰出的漫画斗士,反动统治时期跟国民党杀得死去活来。一直以为在他的生活天空里只有太阳、月亮和星星,却把闪电和礼花忽略了。不仅仅是我和他的别的朋友,连他自己也不重视自己生活中的闪电和礼花,自然还有孩子没有提到的北极光。 一九四六年我从广州到香港去谋事。新波把我安排在湾仔的一间称做「南国艺术学院」的房简里的六张课桌上,白天在英国文化委员会的图书馆和美国新闻处图书馆里找书看,晚上再回到那六张课桌拼成的床上睡觉。记得好像是在五楼上吧!码头恰好是一座庞大的垃圾站,一阵阵给翻腾起来的臭气熏天的全香港的腐烂精华涌进鼻子里和梦里来。那时候年轻,对一切困苦都不在乎,工作肯定无望,只有新波有时从《华商报》下班时来看看我,给我点零用钱。他那时经济上也够呛,我明白得很,那种帮助是一种「吐哺」,把自己体内的营养的一部分给了朋友。 他告拆我,冰兄也在这里,生活和工作担子重得不得了,身体也不好,为了战斗,一天到晚地画。冰兄是我早就尊敬的一位画家,只是没有见过面。新波说好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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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裳这两天天气很好,是江南最好的秋日。出去间走,在书店里买得文物出版社新刊的唐怀素《食鱼帖》真迹,非常高兴。这帖只不过草书八行,五十六字。字写得好,文字尤为有趣:「老僧在长沙食鱼。及来长安城中,多食肉,又为常流所笑,深为不便,故久病不能多书,实疏还报。诸君欲兴善之会,当得扶羸也。九日,怀素藏真白。」我读此帖,良久,还是不想放手。其实不过五十六个字,一下子就看完了,但还是看了好半日,也许这是年纪大起来了的原故吧,不过这种习惯,是多年以前就已如此了。欣赏书画,前人每喜用一「读」字,是很有道理的。比起「研究」、「玩索」……这些字眼似乎都要好,它表达的意境要更为丰富而生动,也没有那种「正经气」。不只是专家,就像我这种普通的读者也可以用得。我是不懂草书……一切书道的,但喜欢书法,就如这帖,出于老和尚之手,而且又声明他是在久病之中,但还是写得精神饱满,飞动如意,实在值得佩服。他说,来到长安以后,改食鱼为食肉,这就招来了许多人的非议,弄得很尴尬,以至生了很久的病。怀素是坦率的,他公开承认常常吃肉,白纸黑字,不怕被人抓住小辫子,以触犯佛门清规戒律的罪名揪出来批斗,是很可爱的。在这位老僧看来,和尚戒荤酒这种条条,根本就是骗人的鬼话,殊不值得认真对待。他认为持此种迂见者就是「常流」,也就是习惯势力,他可并不在乎&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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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从周 小有亭台亦耐看,并不容易做到,从艺术角度来讲,就是要以少胜多,要含蓄,要有不尽之意,要能得体,无过无不及,恰到好处。试以苏州网师园来谈谈,它是造园家推誉的小园典范。网师园初建于宋代,原为南宋史正志的万卷堂故址。清乾隆年间(公元1736~1795)重建,同治年间(公元1862~1874年)又重建修,形成了今天的规模。园占地不广,但是人处其境,会感到称心悦目,婉转多姿,可坐可留,足堪盘桓竟夕,确实有其迷人之处,能达到“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的高度境界。中国园林往往与住宅相连,是住宅建筑的组成部分。中国传统住宅多受封建社会的宗法思想影响,布局较为严谨,而园林部分却多范山模水,以自然景色出现,可调剂生活,增进舒适的情味。网师园的园林和住宅都不算大,皆以精巧见称,主宅亦只有会客饮宴用的大厅和起居的内厅。主宅旁则以楼屋为过渡,与西部的园林形成若接若分的处理,手法巧妙。从桥厅西首入园,可看到门上刻有“网师小筑”四字,网师是托于渔隐的意思,因此,园的中心是一个大池。进园有曲廊接四面厅,厅名小山丛桂轩,轩前隔以花墙,山幽桂馥,香藏不散。轩东有变道,可直贯南北,径莫妙于曲,莫便于直,因为是便道所以是用直道,供当时仆人作传达递送之用的。蹈和馆琴室位轩西,小院回廊,迂徐曲折。欲扬先抑,未歌先敛,此处造园也用此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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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宗颐 我的旧朋友中有一位已经谢世的日本南画大师河野秋村先生,曾向我夸耀他以九十多岁的高龄,爬上金字塔。可是他本人居住的地方却是一间全部用竹编成的房子,真是“黄冈竹楼”的活现,记得我赠他的诗有“出墙桃自媚,穿屋笋犹鲜”二句,完全是写实。我问他:金字塔与竹楼在艺术角度上有两种不同的感受,以何者为优?他没有回答。在我看来,姑且拿山水画来作譬喻,以荆浩的深岩穹谷,来比较云林的荒村野树,我则宁愿欣赏后者。说到金字塔,完全是死的表征。代表整个埃及文化的是一部《死书》(Book of the Dead),金字塔可说是《死书》的缩影。我亦曾经去过开罗,在渴得要死的沙漠里,不易引起拜伦式哀希腊的心情去凭吊那些七颠八倒古建筑的残骸。我只惓注着:要追问何处有神的提撕?什么才是真正的秩序和至善(即埃及人所谓maat)?怎样取得死神(Osirius)最后公正的审判?历史不过是一片摸不清说不尽的迷梦,只有“死”所占据的漫长时间才能填补它的空白。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帝王谷巍峨的墓塔,我很想把三千丈的白发一丝丝联结起来把它围绕一周,看看孰长孰短?值得佩服的是蜿蜒的尼罗河永远替人类负担起历史上忧患的包袱,我不愿意重新砌起冥想所造成的金字塔!一切的想象,只好交给苍茫的黄昏,换取来一个不自量力的对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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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犁 一九三五年的春季,我失业家居。在外面读书看报惯了,忽然想订一份报纸看看。这在当时确实近于一种幻想,因为我的村庄,非常小又非常偏僻,文化教育也很落后。例如村里虽然有一所小学校,历来就没有想到订一份报纸。村公所就更谈不上了。而且,我想要订的还不是一种小报,是想要订一份大报,当时有名的《大公报》。这种报纸,我们的县城,是否有人订阅,我不敢断言,但我敢说,我们这个区,即子文镇上是没人订阅过的。 我在北京住过,在保定学习过,都是看的《大公报》。现在我失业了,住在一个小村庄,我还想看这份报纸。我认为这是一份严肃的报纸,是一些有学问的,有事业心的,有责任感的人,编辑的报纸。至于当时也是北方出版的报纸,例如《益世报》、《庸报》,都是不学无术的失意政客们办的,我是不屑一顾的。 我认为《大公报》上的文章好。它的社论是有名的,我在中学时,老师经常选来给我们当课文讲。通讯也好,有长江等人写的地方通讯,还有赵望云的风俗画。最吸引我的还是它的副刊,它有一个文艺副刊,是沈从文编辑的,经常登载青年作家的小说和散文。还有小公园,还有艺术副刊。 说实在的,我是想在失业之时,给《大公报》投投稿,而投了稿子去,又看不到报纸,这是使人苦恼的。因此,我异想天开地想订一份《大公报》。 我首先,把这个意图和我结婚不久的妻子说了说。以下是我们的对话实录: “我想订份报纸。”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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