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亚洲周刊》2018年5月6日
文/江迅
朝鲜宣布停止核子试验和洲际导弹试射，并保证在未受到核威胁和核挑衅的情况下，绝不使用或扩散核武，将战略重心转向经济建设。这表明朝鲜是在用隐晦的方式向世界宣告，朝鲜已经是拥核国家。
全球媒体都在争相讲述平壤「春天的故事」。四月平壤，街头草长莺飞，连续阴沉了三天终于放晴了。申兰从平壤坐国际列车回到中国辽宁省丹东市。她说，两三年前去朝鲜，已允许中国游客带手机入境。没想到，这次游客入夜后还获淮前往平壤的一些卡拉OK场所，在那里能点唱各国歌曲。她说，每年去平壤都感觉有新变化，新楼宇林立，新商场密集，执政当局鼓励百姓以投资代替储蓄，出乎意料的是平壤允许私人住宅交易，楼价已被不时推高。申兰是丹东市政府一个部门的工作人员，回到丹东刚上班，令她讶异的是，冷了四年的鸭绿江新公路大桥工程项目，又传出有新的松动。
由中方出资十九亿八千万元人民币（约三亿美元）、中方负责施工的鸭绿江新公路大桥连接中朝两国，跨越鸭绿江，位于丹东市新开发区浪头和朝鲜新义州南侧龙川之间，大桥长三公里，宽三十三米。主桥部分早已建成，原计划二零一四年通车，但朝方负责建设的其国内的引桥部分久久未动工，这座桥便成了直插农田和菜地的断头桥。这些年大桥口岸冷冷清清，看不出丝毫开通迹象。据悉，大桥口岸区建成后，将成为中国最大的对朝经济贸易口岸区，承载八成的中朝贸易量，从而缓解老城区中朝友谊大桥的运输压力。
朝鲜近期没有报道这座大桥的情况，而是投入精力在首都平壤和重点城市，推进城市建设的快速发展。平壤五一体育场是朝鲜表演《阿里郎》的固定地点，已修整竣工。紧靠旧航站楼的平壤顺安国际机场二号航站楼也已落成，新航站楼上挂著写有「朝鲜速度」的口号。由于近年中朝关系逐渐疏远，鸭绿江新公路大桥工程就迟迟未见有新的推进，随著朝鲜最高领袖金正恩访华，这一工程是否能重新启动，丹东人企盼著。
相较于前一阵剑拔弩张的半岛局势，春天的平壤为复杂局势带来转机。停止核武发展经济，朝鲜劳动党中央讲述的是「春天的故事」。四月二十日，金正恩在朝鲜劳动党第七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宣布，从二十一日起朝鲜停止核子试验和洲际导弹发射，并宣布废弃北部核子试验场咸镜北道吉州郡的丰溪里试验场；同时保证在未受到核威胁和核挑衅情况下，绝不使用核武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转移核武器和核技术。
会议通过了《有关宣布经济建设和核武力建设之并进路线的伟大胜利》的决议，这是朝鲜大政方针。当局将党和国家的整体事业转向经济建设，集中全国人力物力，发展经济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准。金正恩称，在短短不到五年时间，「朝鲜劳动党完美实现国家核武力建设的历史大业，核开发全部工程都已科学地依次实施完毕」。因此，全党和全国应为经济建设集中全力，这是党的新战略路线。
自进入二零一八年以来，朝鲜半岛紧张局势迅速降温，从迎接韩国平昌冬奥会开始，金正恩透过一系列举动向外界频频释出善意。从二零一八年的新年贺词已表明朝鲜的重心转向外交。在一连串的外交活动后，朝鲜确实需要在核问题上作出明确表态，其外交突破的衡量指标就是能不能在此问题上与美国和解。金正恩三月下旬访华，曾多次在北京强调「中共发展路线是符合国情的正确路线」，还在参观时对中国在科技发展和创新方面取得的成就表示钦佩。此后朝鲜中央电视台播放的纪录片中，还特意展示金正恩在北京中关村科技园区等地参观的镜头，平壤在经济方面有更大动作的可能性已经呈现。
金正恩非穷兵黩武
三十年前，朝鲜开始实行「先军政治」，曾导致国民经济失衡，经济状况一度处于崩溃边缘。二零一三年，朝鲜将拥核写入党章和宪法。是年三月，金正恩推出「核武与经济建设并举」路线。有北京学者认为，「核经并进」路线其实并不是真正并进，以朝鲜有限资源，根本无法兼顾经济发展和核武开发。因此，「并进」路线就是在没有发生经济灾难的前提下，集中资源核武开发。当下，金正恩认为「历史伟业已得到贯彻，现阶段集中精力搞经济建设是新的战略路线」。经济优先的「先经战略」取代了「核经并进」，朝鲜国家战略作出历史性调整。金正恩上任以来，朝鲜的国家战略实现了「三级跳」，从金正日时代的「先军政治」到「核经并进」，再到现在的「先经战略」，这样的战略调整节奏感颇强。
其实，金正恩并非穷兵黩武之辈。有资料显示，朝鲜二零一零年至二零一二年曾有百分之八至十的经济增长率。尽管在二零一七年，增长率仅为百分之四点九，表明朝鲜经济依旧增长，只是速度放缓了。根据朝鲜官方资料显示，平壤政府将近四分之一的财政依赖地方政府。中央政府的财政收入占全部的七成四。外国专家学者普遍认为，其余部分则来自金正恩时代开始活跃的、半官方的市场经济。资料显示，自朝鲜二零一三年五月宣布出台经济开发区法后，半年内朝鲜就新建十三个经济开发区。
韩国统一研究所研究员郑恩伊认为，很多人对朝鲜依然抱持僵化印象，一提到朝鲜经济，都以为朝鲜经济仍处于三十年前的「苦难行军」时期。其实，集体分配体制早已开始瓦解，继而是探索依存于市场化的一些做法。目前朝鲜的市场化规模，已达中国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水准。朝鲜市场化经济不仅发展到了人们可以看得见的集市市场，还延伸到人们看不见的房地产领域。朝鲜人民的意识也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与之前的依靠国家相比，更偏向于依靠个人、依靠市场化等还未形成资本主义的市场化意识，从「无偿劳动」慢慢转换成「有偿劳动」，「财产所有」意识也不断强化。
郑恩伊说，「我最近接触普通朝鲜人时听到的令我震惊的消息：这位朝鲜人透露他一年大概会与同事一起出去旅行两三次，长白山旅游的话需要花约一百五十美元」。朝鲜一般居民已经解决了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开始追求娱乐旅游等精神层次需求。朝鲜主动在拥核问题上妥协，并非像外界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制裁带来的困境，「因此对于朝鲜是因为国际对朝制裁而与韩国、美国对话，我无法认同」。
察哈尔学会研究员、山东省东亚研究所顾问曹辛认为，劳动党七届三中全会决议是这样解释朝鲜中止核导试验之原因的，即：朝鲜「实现核武器的兵器化已经得到验证」了。此外决议还提出，「朝鲜将加入到全面中止核子试验的国际目标和努力中去」。这表明朝鲜是在用另一种隐晦的方式向世界宣告，朝鲜已经成为有核国家了。朝鲜中止核导试验，有象征性进步，但绝不是弃核。就此次劳动党全会来看，有两点值得重视。其一，公开宣布停止核导试验；其二，把经济建设和提高人民生活水准作为国家未来的中心任务，这是工作重心的调整。
世界目光都聚焦在板门店举行的朝韩第三次首脑会晤，青瓦台把此次朝韩首脑会晤的口号定为「和平，新的开始」。三月初以韩国总统特使团访朝为契机，朝韩商定开通首脑热线。南北韩首脑直拨热线电话史上首次拨通，预计韩国总统文在寅与朝鲜最高领袖金正恩在四月二十七日峰会前，韩方会把这条热线设于青瓦台三楼文在寅的办公室桌面，惟朝鲜未有透露所设热线电话的国务委员会大楼的具体位置。距离朝韩首脑对话恰好还有一周时间，二十日下午三时四十一分起的测试通话中，双方打了一通简短而不失礼的电话﹕「首尔的天气非常棒。」「我们这儿也是。」……双方代表官员先后试拨，合共通话四分十九秒。据悉，文在寅和金正恩将在双方二十七日举行首脑会谈前或后首次通话。这是韩朝历史性首次开通首脑热线。
韩朝首脑会谈可用手机
南北韩首脑会晤为取得更多实质性成果，双方紧锣密鼓地展开准备工作。韩国总统府青瓦台透露，朝鲜提出希望二十七日在板门店韩方一侧举行首脑会谈时可以使用手机，并表示愿自带车载移动基站，要求让朝鲜的通讯车辆进入和接驳通讯。板门店范围并无手机收发装置，南北双方皆用不到手机。青瓦台表示，这意味着朝鲜希望会谈时用手机与境内保持联络畅通，这显示朝方认真而积极的谈判态度。青瓦台表示，韩方已接受提议，届时双方将向板门店派驻通讯车辆。会谈当天可使用手机，便于会谈代表与国内决策团队即时商量会谈争议点，有助于谈判顺利开展。
韩美联合军演或暂停
首脑会晤进入倒计时之际，韩国二十三日起停止对朝高音喇叭喊话。韩国国防部声称，期待这一措施能停止韩朝间相互攻击的宣传活动。扩音喊话是韩国对朝心理战的一部分。二十三日，为期两周的代号为「关键决断」的韩美联合军演启动，虽然演习正常进行，但为了不刺激朝方，将低调部署，预计在韩朝领导人会晤当天，军演将会暂停。
进入二零一八年，金正恩公开活动明显次数锐减。据韩国统一部的统计，朝媒报道金正恩公开活动次数仅为十九次，降至二零一七年同期三十三次的百分之五十七水准。据透露，在韩朝、朝美首脑会谈即将举行之际，金正恩正集中时间和精力筹备会谈。四月十九日，美国《时代》周刊公布二零一八年度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名单，金正恩入选。金正恩三月见习近平，四月见文在寅，六月见特朗普，这位国际政治舞台的风云人物，能给世界听众讲述一个什么样的「平壤春天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