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亚洲周刊》2016年3月27日
文/夏语冰
海明威（右）与卡斯特罗
美国总统奥巴马将访问古巴，美古关系正常化，但改善步伐受制於美国共和党和古巴社会主义老革命。深受古巴人爱戴的海明威可助两国关系热络起来；据称当年他自杀原因之一，是他可能永远无法再去古巴。
任期只剩十个月的美国总统奥巴马将於三月二十一日对古巴进行国事访问，美古虽属近邻，有人戏称天气晴朗时，站在佛罗里达海岸甚至可以看到古巴。但上次美国在任总统访问古巴，却是在八十八年前的“古早时代”，美国第三十任总统卡文·柯立芝（Calvin Coolidge，任期一九二三至二九年，卒於一九三三年）於一九二八年一月偕夫人从首都华盛顿坐四十小时火车到佛罗里达州基威斯特（Key West），再搭“德克萨斯号”战斗舰，航行两天後始抵达古巴首都哈瓦那（Havana，旧译夏湾拿），受到古巴总统马查都（G. Machado）夫妇的热烈欢迎。
《柯立芝传》的作者艾蜜迪·沙雷斯（Amity Shlaes）说，柯立芝以“大家长”的态度访问古巴，他期待古巴人民会以“爸爸来了，我们爱爸爸”的心情欢迎他。柯立芝是到哈瓦那参加西半球国家会议，美国一直把加勒比海当成“美国的池塘”，别人不得染指；同时亦把西半球当作美国的庭院，闲人勿进。柯立芝访问古巴五年後，古巴发生政变，马查都政权被推翻，柯立芝支持政变。马丁继马查都之後当总统，不久马丁又在兵变中被士官巴蒂斯塔（F. Batista）打倒，美国支持巴蒂斯塔。此後，巴蒂斯塔统治古巴达四分之一世纪之久，直至一九五九年一月一日，菲德尔·卡斯特罗（Fidel Castro）和劳尔·卡斯特罗（Raul Castro）兄弟，以及阿根廷医生切·格瓦拉（Ernesto "Che" Guevara）等七十九名游击战士攻入哈瓦那，巴蒂斯塔逃亡海外。从此，古巴进入跟过去完全不同的时代。
名作家海明威听到卡斯特罗革命成功的消息後颇感兴奋，他说﹕“古巴人民第一次有很好的机会当家作主。”海明威於一九六零年五月在古巴主办钓鱼比赛，菲德尔·卡斯特罗获冠军。卡斯特罗领奖时谦虚地说他自己是“钓鱼新手”，海明威回应说﹕“那你是幸运的新手。”同年七月，海明威离开他最热爱的“第二个祖国”，从此永别古巴。
一九六一年七月二日从美国艾达荷州克春姆（Ketchum）传来恶耗，六十一岁的海明威举枪自杀身亡。海明威厌世的主要原因，可能和他患严重躁郁症有关（其父亦举枪自杀），死前数月，海明威一直怀疑国税局追查其报税纪录，亦怀疑联邦调查局在调查他。他曾飞至明尼苏达州梅约诊所治疗躁郁症，但无效果。促成海明威自杀的另一说法是，他痛心美古关系恶化，可能永远无法再去古巴。海明威於一九三九年在哈瓦那附近买下的巨宅“展望农庄”（Finca Vigia, Lookout Farm）成为古巴最热门的观光景点，房子里面仍保留数千册海明威和他第四任（最後一任）妻子玛丽的藏书。年久失修之後，由美国民间机构出钱修缮，并在“展望农庄”隔壁再盖一纪念馆，建筑材料亦由美方捐赠。近六十年来，古巴人民对海明威的怀念有增无减，现已成为第三名最受爱戴的人物，菲德尔·卡斯特罗第一，切·格瓦拉第二。
中情局颠覆古巴失败
卡斯特罗夺取政权後，采“一面倒”政策，实行社会主义，亲苏反美，与美国绝交。两桩震撼世界的大事造成美古关系全面恶化，敌对逾半世纪。第一件大事是一九六一年四月，刚上台未久的美国总统甘乃迪听从中情局的建议，由中情局训练的一千多名古巴反共人士乘船登陆古巴猪湾惨败，绝大多数流亡军被捕。美国颜面尽失，甘乃迪在记者会上引述一句欧洲谚语﹕“胜利有一百个父亲，而失败则是个孤儿。”其义为胜利时，一大堆人称赞你，失败时则无人理睬。这句话至今仍常被引用。
猪湾登陆前，《纽约时报》已获得消息，准备发表，但甘乃迪力劝该报华府分社主任詹姆斯·雷斯顿（James Reston）为了国家利益，不要登报，雷斯顿答应。後来雷、甘二人皆後悔，表示如《纽时》先行刊登新闻，也许就会令登陆取消。甘乃迪在猪湾事件後曾在暗夜中哭泣，没有治国经验的年轻总统经此“震撼教育”，即嘱咐其担任司法部长的弟弟罗伯特策划暗杀卡斯特罗。甘氏不久即撤免中情局长艾伦·杜勒斯（其兄曾任艾森豪政府国务卿）和副局长，甘氏说﹕“我实在不了解，中情局这批聪明人怎麽会想到猪湾登陆这种烂点子？”
一九六二年十月，美国U-2高空侦察机在古巴上空拍摄到苏联运往古巴的一批核弹，全美震撼，甘乃迪要求苏联撤弹，并在海上进行检查苏船措施和封锁古巴。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先硬後软，甘乃迪秘密答应苏联，会拆除部署在土耳其的美国飞弹，以示“礼尚往来”。苏联终於从古巴撤走飞弹，举世惊悚的古巴飞弹危机落幕，但亦造成赫鲁晓夫被赶下台。古巴飞弹危机顺利解决使甘乃迪恢复信心，而“不要把对手逼至无路可退”的危机处理方式也成为日後国际危机谈判的模式。
美国对古巴的经济制裁和封锁使古巴经济大受打击，苏联曾大量经援一段长时间。古巴社会五十多年来安定有余，自由欠缺；人民生活小康（或小小康），医疗工作上乘，但处处呈民生凋敝之象，多次出现逃亡潮。哈瓦那街头有大批美国五十年代旧车，恍如重现巴蒂斯塔时代。流亡至佛罗里达迈亚密一带的古巴移民经几代的繁衍，数目达一百多万，形成一股反卡势力。目前角逐共和党总统初选的佛州参议员马可·鲁比奥（Marco Rubio）和德州参议员泰德·克鲁兹（Ted Cruz）皆为古巴後裔，都是极端反卡政客，并坚决反对奥巴马恢复美古邦交。但年轻一代的古巴流亡後代多数支持美古复交措施。奥巴马的对古政策在参众两院受到共和党抵制和反对，各种封锁和禁运措施仍未解除。控制国会参众两院的共和党一直实施“阻挠”策略以打击奥巴马，其中包括公开喊话叫奥巴马不必提名大法官人选。
在历史上，美国一向视古巴为“小老弟”和附属地，予取予求，干涉内政，无所不为。哈瓦那亦成为美国黑社会控制的销金窝和赌场，古巴的糖业全被美国掌控。一八九八年美国和西班牙爆发战争，当时担任助理海军部长的老罗斯福（Teddy Roosevelt）辞掉工作，组织一支“莽骑兵”（Rough Riders）到古巴对抗西班牙。西班牙战败，古巴成为美国附庸地，二十世纪初，古巴虽独立建国，但美国仍以“老大哥”姿态干涉古巴内政，直至一九五九年卡斯特罗革命成功，古巴始真正站起来。但因受到美国经济制裁和卡斯特罗的小康政策影响，古巴人民一直生活在“均贫”线下。美古关系好转，虽有利於古巴民生，但改善脚步不可能太快太急，古巴还有不少热衷社会主义的老革命。也许，“爸爸”（Papa，海明威的绰号）热爱古巴的亡魂，可以使美古关系热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