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冰

来源：《亚洲周刊》2015年11月8日

　　加拿大前总理杜鲁多于任内促成加中建交，他的儿子、自由党党魁贾斯廷·杜鲁多赢得大选，成为加国第一对父子先后出任总理。老杜智慧过人，飞扬跋扈；小杜则年轻英俊，为政坛带来变革活力。

　　加拿大政治版图发生了改朝换代的巨变！执政九年的保守党在大选中落败，失去下议院多数党的执政权，该党党魁兼总理史蒂芬·哈珀（Stephen Harper）宣告下台。自由党大获全胜，前总理皮耶·艾略特·杜鲁多（Pierre Elliott Trudeau）的四十三岁儿子、自由党党魁贾斯廷·杜鲁多（Justin Trudeau）演出震撼加拿大政坛的“王子复仇记”，成为加国历史上第一个父子先后出任总理的政治朝代。

　　加拿大保守党、自由党和新民主人党等三个大党经过七十八天的激烈竞选活动，胜负于十月十九日揭晓，选举结果改变了加国政治景观，保守党收到重创，下院议席（总席位三百三十八席）从一百五十九席跌至一百零二席，自由党则从微不足道的三十四席跃升至一百八十四席；新民主人党则仅留存四十席；其他席位分属小党和无党无派。竞选期间，保守党民调仍一路领先，直至投票前一周左右，选情突变，自由党民调超过保守党，终于旗开得胜，夺获江山。保守党失败的最大原因是加拿大经济太差，且无好转迹象，而保守党掌权太久，哈珀作风强势，怨声载道，人心思变。

　　长相英俊、酷爱拳击、做过酒吧保镖的杜鲁多胜选后，曾致电比他大十岁的美国总统奥巴马。当了近七年总统而已满头白发的奥巴马恭喜杜鲁多胜利，但“警告”他不久头发将会像他一样从胡椒（Pepper）变成白盐（Salt）。将于圣诞节过四十四岁生日的杜鲁多在电话上告诉奥巴马，加拿大将不再派战机参与美国领导的轰炸“伊斯兰国”恐怖基地行动。加拿大并将终止购买正在制造的美国最新型F-35战机。哈珀与奥巴马的民主党政府并不亲近，一般预料杜鲁多会和奥巴马建立较密切的关系。

　　加拿大政论家几乎一致同意，在政治旷野上流浪近十年的自由党终能斩将搴旗的终极因素，乃是杜鲁多的魅力所致。两年前出任自由党党魁的杜鲁多，提出了宁可制造预算赤字，亦要大力创造就业机会、大幅增加基础设施建设的发展蓝图。他力主修改反恐政策、绝不歧视穆斯林、合法化大麻烟、富人增税、中产阶级减税、关切环保但亦支持与建巨型输油管（Keystone XL）。

　　小杜的悼父词名震全国

　　要谈小杜鲁多，必须先谈老杜鲁多。老杜鲁多生于一九一九年，卒于二零零零年，享寿八十。在老杜鲁多的葬礼上，二十九岁的小杜鲁多发表感人肺腑、引人热泪的悼父词，而名震全加，被认为是加国政治史上最值称道的悼词，贾斯廷的名声亦从此开始在加国政坛上响起。其实，一九七二年的美国总统尼克逊访问加国首都渥太华，在国宴上，尼克逊向仅四个月大、被母亲抱着的贾斯廷祝酒，希望他成为“未来的加拿大总理”，结果一语成真。

老杜鲁多度过蒙特利尔、哈佛和牛津等大学，是个一流知识分子和学者、律师、柔道选手，热爱户外活动，当过司法部长。他和近代中国有着一段特殊关系，加拿大和中国建交，即在其任内完成。一九四八年，杜鲁多曾骑摩托车到欧亚等地旅行，并到了上海，但应中国正值国共内战，不便于旅行，杜鲁多只好怏怏离华。一九六二年，在蒙特利尔大学法学院教书的杜鲁多终于实现了游历中国大陆的愿望，他的足迹遍及大江南北，在中国驻足两个多月，老杜鲁多做过两任总理，第一次任期为一九六八至七九年，第二次为一九八零至八四年。在第一次任期内的一九七零年十月十三日，中加正式建交，是冷战时代第三个和中国建交的西方大国（前两个是英、法）。

　　杜氏于一九七三年十月首次以总理身份访华时，周恩来曾至杜氏夫妇下榻的钓鱼台国宾馆第十八号楼拜访国宾，周氏说：“去年尼克逊来访，就住在这栋楼。”杜氏接腔道：“承认中国，我比他早走了一步，但访问北京，他倒比我早了一步。”机智的周恩来立刻答道：“不能说他比你早，阁下已经是第三次访问中国了”。

　　“老三篇”难忘白求恩

　　杜鲁多一九七三年访华时，带来了中国人民熟知的加拿大医生白求恩（Henry Norman Bethune，一八九零至一九三九年），当年在故乡行医时所使用过的医疗器材，送给中国当礼物。在加拿大，很少人知道白求恩其人其事，但毛泽东于一九三九年写过一篇《纪念白求恩》的文章，毛说：“白求恩同志是加拿大共产党员，五十多岁了，为了帮助中国的抗日战争，受加拿大共产党和美国共产党的派遣，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去年春上到延安，后来到五台山工作，不幸以身殉职。……我和白求恩同志只见过一面”。白求恩因医治伤员中毒，一九三九年十一月十二日死于河北完县。毛泽东这篇《纪念白求恩》和同时期写的另外两篇《为人民服务》、《愚公移山》，在文革时期被称为“老三篇”，无人不赞，人人背诵。

　　中加关系史上，还有一个被《人民日报》称为“中国人民的老朋友”的左翼传道士文幼章（James Gareth Endicott，一八九九至一九九三）。文幼章生于四川乐山，父亲是传道士，他长大后亦当了卫理公会传教士，曾当过蒋介石的政治顾问，亦做过美军和中共之间的联络人，能说一口流利四川话。冷战时代常访问中国大陆，因左翼色彩太过浓厚，又公开力挺中共，曾遭美加两国教会和政府打击。

　　另一与中国关系密友人是在一九四九年以前当过加国驻华公使的传教士之子穰杰德（Chester Ronning，一九八四年卒，享年九十岁），穰氏的女婿陶平（Seymour Topping，仍健在，已九十多岁）在国共内战时期做过美联社驻南京记者，后历任《纽约时报》驻香港特派员、副总编辑。五十年代日内瓦会谈讨论印支半岛（中南半岛）问题时，中共代表黄华（后出任驻加拿大大使、外交部长）曾托陶平传话给美方。穰杰德当年与国共领袖皆熟，宋美龄曾于一九四六年夏天在牯岭避暑时，向穗氏哭诉说，她和蒋介石吵架，蒋竟开枪把她心爱的狼犬打死。穰氏曾于一九七五年九月偕女儿奥德丽（Audrey，专业摄影家，即陶平之妻）应中共之邀访华。周恩来欲见老朋友，但遭四人帮阻止。陶平于一九七一年五月访问北京时，曾获周氏邀宴。

　　老杜鲁多拥有过人的智慧、锐利的反应力、尖酸的口才和飞扬跋扈的性格与行径。一九七一年和小他近三十岁的玛格丽特结婚，生三子，贾斯廷是老大，幼子麦可一九九八年因雪崩罹难。老杜鲁多与玛格丽特婚姻并不融洽，贾斯廷说年龄差距是原因之一，而其父又有工作狂，其母年轻爱玩，其时贾斯廷才六岁。分居后，玛格丽特到处交男友，曾和英国“滚石”（Rolling Stones）合唱团歌手厮混，轰动一时。而老杜鲁多不甘示弱，频传风流韵事，与好莱坞犹太裔影星芭芭拉·史翠珊好过一段时间。老杜鲁多与一教授生了一个女儿（未结婚）现已二十四岁，宾夕法尼亚大学华顿商学院毕业。玛格丽特再婚后生了两个孩子，又离婚，患有严重精神分裂症，与贾斯廷亲近，现已六十七岁。

　　小杜没有其父的尖锐和超卓才华，因此投身政坛后，常被对手和选民低估。此次大选，保守党即以“就是还没准备好”（Just Not Ready）为反社口号，大肆宣传小杜执政还不到时候，还不够成熟，选民不能贸然选他，没想到这句口号竟成反效果，引起选民反感，小杜即脱颖而出，拿下江山。

　　小杜于二零零五年与电视美女苏菲亚·葛雷格尔（Sophie Gregoire，今年四十岁）结婚，有一女二子。小杜曾就读蒙特利尔麦基尔（MoGill）大学英文系，毕业后，人生没有目标，当了背包客，走遍全世界。后又回到麦基尔读教育，又退学，到麦基尔读教育，又退学，搬到母亲的故乡、加拿大西岸英属哥伦比亚，教滑雪板运动，亦在酒吧当保镖，负责应付醉客，而不是以武力相向。他说他不是去打架，而是排难解纷。小杜回学校重修教育，后来在公立学校和私立贵族学院教书。二零零七年从政，在蒙特利尔当选国会议员，从此每选必胜，所向披靡。

　　小杜身高六尺二寸，每周要和对手打一次拳击。他演过电视连续剧，身上有刺青，是个与一般政客截然不同的政治人物。他有时会乱讲话或讲错话（如称赞中共独裁领导，而使经济能够立即见效），遭媒体和对手痛批。小杜获胜后，强调要以“阳光之道”（Sunny ways，即乐观、开朗）治国。他说：“加拿大要真正进行大变革了，朋友们。要真正的改变了！”也许，在小杜的治理下，会出现一个新的加拿大：就像四十七年前，加拿大在老杜鲁多时代，成为一个崭新、独立的加拿大，不尾随美国，追求自己的目标，至今仍为许多加拿大人民所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