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于《亚洲周刊》2014.08.01

文/陈之岳

　　总统奥巴马西点军校发表“奥巴马主义”演说，强调美国续当世界领导，外交政策不依恃武力，而是与盟邦合作，不出一兵一卒，维持世界和平；其亚太政策却以“反制中国”为优先，力主日本更改和平宪法，解禁集体自卫权。

　　美国总统奥巴马今年五月二十八日在西点军校毕业典礼上，向一千零六十四名应届毕业生发表演说，强调美国今后将继续充当世界领导者，但不再以军事行动作为外交政策的重心；也就是说，军事行动将不再说美国外交政策的唯一选项，甚至也不是最重要的选项。奥巴马表示，美国将在孤立主义和过度延伸主义中，找到一条适合美国的中间路线，而不必动用一枪一弹。他说，美国拥有全世界最好得铁锤，但并不是每个问题都是铁钉，需要铁锤去敲打它。

　　外交观察家把奥巴马的西点演说视为不轻易动武、舍弃在海外耀舞扬威、寻求自我收敛的“奥巴马主义”（Obama Doctrine）。当年力主布殊政府侵略伊拉克的布鲁金斯研究所新保守派研究员罗伯特•卡根（Robert Kagan）在今年春季出版的《新共和》杂志中，撰写长篇封面故事《超级强国不退休》，感叹美国不再独霸世界唯一领导者的强权地位，不应“轻言退休”。卡根仍坚持他在十三年前力主侵伊的立场。他的妻子维多利亚•纽兰（Victoria Nuland）做过前国务卿希拉里的发言人，现为主管欧洲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卡根一家皆为保守派学者和政论家（犹太裔），布鲁金斯研究所是民主党的智库，亦为自由派学者大本营，新保守派的卡根能够跻身其间，主要是他和所长托伯特（Strobe Talbott）关系很好，托伯特曾是《时代》周刊主笔，翻译过前苏联头子赫鲁晓夫回忆录，与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是牛津大学同学，并当过克林顿政府的副国务卿。

　　不少外交观察家认为奥巴马在西点发表“奥巴马主义”的目的，乃是回应卡根的论点。奥巴马在西点演说前不久，曾邀卡根到白宫吃午饭，辩论“超强是否应退休”的看法。奥巴马表示不同意其观点。卡根过去曾出版有关美国并未衰退的专书，奥巴马说他赞同美国并没有走向没落之路的看法。

　　“奥巴马主义”强调美国的新外交政策不再依恃武力，而是与盟邦合作，不出一兵一卒，不发一枪一弹，而又能维持世界和平。因此，他一直拒绝直接介入叙利亚内乱（三年已死十六万人）亦未以军事行动干涉俄罗斯队克里米亚和乌克兰的搅局。但许多右翼政论家及共和党参众议员却批评奥巴马削弱美国的海外名声和力量，这些评论显然获得不少美国人民的同意回音。在奥巴马第一任任期内，他的外交政策一直获得最高评价，但在第二任任期内，他的外交政策却得到极大的负面评价。民意普遍认为他的外交政策不够积极，不够强势，而使美国的地位和影响力变小了。

　　美国或重返金兰湾基地

　　然而，奥巴马在亚太地区的作风却和他在中东、东欧和非洲的表现大相径庭。奥巴马的亚太政策以“监视中国”和“反制中国”为优先，美国势力在越战结束后，首次高姿态地重返亚太，以抗衡中国在亚太海域的崛起。与美国打了十年血战的河内政府虽仍未公开表示准许美国海军使用金兰湾海军基地。越战时代，号称东南亚最好和最大的金兰湾基地，是美军最重要的作战与后勤基地。

　　奥巴马政府的“一面倒”对日政策（包括支持日本对钓鱼台的主权拥有主张），更是促成日本首相安倍晋三擅改日本宪法、解禁集体自卫权的原动力之一。日本政府以往对集体自卫权的解释为“拥有但不能行使”，现在在安倍的主导下，集体自卫权将变成日本的同盟国如遭武力攻击，即使日本本身未遭直接武力攻击，亦可通过武力反击。

　　二战战后，日本政府不但未痛自反省，却一再否认侵略罪行，在有系统地篡改历史、掩饰历史和伪造历史下，日本人民在本国史学家的指导下，对二战形成一个共同的诡辩：日本不是侵略中国和东南亚，而是帮助中国人和亚洲人赶走西方帝国主义者，尤其是英、德、法、和美国，在亚太普遍建立殖民地，日本要协助亚洲兄弟维护亚洲完整，共同努力驱逐西方侵略势力。日本人就在自我美化的虚幻中，一直不承认侵华和侵略东南亚。在这种可笑、可恶又可悲的自我否定中，日本人当然不承认有慰安妇、有南京大屠杀。他们自认是“替天行道”，替软弱的亚洲人赶走西方殖民力量。不少美国的“日本通”早已指出日本民族这种自卑而又矛盾的心态。

　　联日制中乃冷战思维

　　韩战结束后，由于美苏两大势力对峙，美国需要日本作为其亚太的唯一有经济实力的盟友，既有系统地淡化日本在二战的罪行，并突出日本对抗中共、北韩与苏联的重要性。可以这么说，奥巴马的“联日制中”以及在亚太地区讨好南韩、菲律宾、越南、印尼、缅甸和印度的动机，都是延续冷战时代围堵中国的心态，一脉相承，于今益加明显。

　　毛泽东当年曾讥嘲美国帝国主义是“纸老虎”，他还曾问他的英文老师章含之（外长乔冠华之妻），英文“纸老虎”怎么念？美国当然不是“纸老虎”，过去不是，现在亦不是，但在奥巴马主政六年后，美国似已变成一只没有牙齿的老虎。俄罗斯总统普京眼中无他，连叙利亚的阿隆德亦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有日本的安倍仍奉美国为神明，视奥巴马为对付中国的王牌，有用吗？

　　“奥巴马主义”也许适用于欧洲、中东和非洲，但在亚太地区却以不同面目出现。奥巴马于二零零九年上台后，曾和当时的国务卿希拉里共同强调“美国将回到亚洲”、“美国的外交政策将以亚洲为重点”。希拉里甚至以国务卿身份首访亚太，以突显美国的新外交政策。但阿拉伯世界突如其来的“大变天”，要求政治与社会变革的急切呼声和火热行动，席卷尼罗河畔和北非沙漠，而使奥巴马政府暂时忘却了中国和亚太。日相安倍可说是日本军国主义的余孽，他比战后日本的几个右翼首相更进一步，他要以行动展示日本绝对拥有钓鱼岛的主权，他不胆大包天？说穿了，他有美国做靠山，他有美日安保条约做护符，而奥巴马政府在“联日制中”的大战略上，即睁着眼睛欣赏安倍对中国的强硬态度。美国希望日本在东北亚、菲律宾和越南在东南亚向北京展示不妥协、不低头的一面，使中国知道亚太海域即使可以自由航行，但五星旗不能太过耀武扬威。

　　奥巴马政府很清楚，唯一能在亚太海域阻挡中国的只有美国。张牙舞爪的日本、越南和菲律宾，只是美国的马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