刊于《信报财经月刊》439期
薄熙来案是中国三十年改革后最大政治事件。他的审判是一出历史悲喜剧的尾声。国内有的网民评论说：“开始看大审，以为是看《三国演义》，却看了《红楼梦》，而最终变成了《金瓶梅》。”这，只是看“热闹”观众一种心照不宣的调侃。其实，无论《红楼梦》还是《金瓶梅》，照样有许多政治含义。如果薄的一生可以算是悲剧，薄谷王宫庭戏也就是充满喜剧因素的闹剧，剧本由三人合作创作。审讯庭一幕一幕对白和独白当然离不开中央舞台总导演的策划，但是其自然形成的戏剧效果，给观众留下许多想象空间。我们透过帷幕也找到切入薄熙来及相关人士内心世界的契机和途径。薄熙来最终充满真情的陈述当然有许多潜台词，但做为共产党高官，他已经丧失道德制高点。从大连、辽宁省、商务部到山城重庆，薄薄的红色遮羞布，包裹的是一个黑色的灵魂。
在视觉上，红与黑都给人带来强烈冲击，第三只眼睛聚焦于红色接班人为何成了黑人物。表面上看，薄的“重庆模式”颇得“民心”其中的一个卖点是“打黑”。许许多多的事实已经证明薄熙来王立军擅长的更是“黑打”。这些年来，全国各地的“打黑”因真正法治观念的缺失和司法上某些滥权，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些“黑打”的现象。正如重庆前公安局长文强因薄熙来需要用来“祭旗”被王立军出手镇压而发出的哀叹：“如果我是黑社会，即全国的公安局长都是黑社会。”薄熙来在重庆问题实质，一是“打黑”成了一场运动，并利用这场运动收买人心、独树一帜强化权威为进入中央篡权做准备；二是彻底抛弃法纪，随心所欲，滥用职权，回头走文革老路；三是选择性执法，培养打手帮凶，手段残忍，效行的是法西斯行径。
王立军获薄熙来夫妇赏识，从辽宁铁岭调到重庆连升三级，就是因为王立军具有“保镖”兼“打手”的杰出手段和优秀禀性。后来薄夫妇厌弃王立军，主要原因是王立军铁岭公安局严重“窝案”东窗事发，北京高层觉察并有意敲山震虎，薄怕引火烧身而与王立军切割。公安局长们身上有黑色印记较普遍，要引起社会足够重视，但其“能量”尚未足惧。如果封疆大吏或党国要员倚重和笼络“黑打”的政法要员，中华人民共和国就有严重崩盘的社会风险和政治危机。古今中外，执政者不可能自己破坏自己执政的法律和秩序，除非上帝要叫你灭亡，才使你疯狂。薄熙来本是红色接班人，为了私利和野心不惜做“出轨”的事，十足犯了大忌。薄熙来最后的辩白是自己不想做“中国的普京”，也不会争当“总理”。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说薄熙来会吃“后悔药”，那也是明白得太迟。当然，不明白这大道理却是十足符合薄熙来的性格逻辑。
性格就是命运，几年前听认识薄熙来的人讲了一件“往事”。九十年代中，北京考察各地青年干部，在福建宁德地区，习近平迎接来自京城、省城的人马。在食堂用餐时，他张罗一阵，二台主桌坐满了，他不出声坐到工作人员及司机一桌。考察人员也到大连，薄熙来春风得意，潇洒自如，视辽宁省领导、大连同僚无物，自己坐主桌，大发高论，一切把自己摆在中心位置。事后，众人对薄的骄傲自大甚有微词，对习近平却是一致好评。
顺者昌、逆者亡是薄熙来对人原则。宁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也是薄的内心自主意识。所以，薄熙来即是“能臣”，更是“奸雄”。华晨集团董事长仰融成功把辽宁金杯在美国上市，是中国企业第一家，曾获江泽民表扬接见。薄调任辽宁省省长，辽宁财政困难重重，有100万下岗职工。仰融向薄说项。华晨集团总资产约值70亿人民币，股权由某基金持有。该基金有中央一些部委参与，一向由仰融管理并代持。按内部协议，仰融可以合法持有三分之一权益。仰融除对中国汽车行业发展甚有贡献，也善于在金融资本领域运作。他想将华晨未来发展按自己的思路来做，而不受一些原有框框限制。于是，向薄熙来献策。仰通过策划，配合辽宁省说动中央领导和国资委，将华晨的资产，（包括二汽金杯及与德国宝马合作中华汽车等）无偿调拨给辽宁，作为支持薄熙来主政辽宁的“礼物”。中间为了减少审计麻烦，仰在取得薄理解和共识，暂将华晨说成100%属于国有，仰融主动去帮忙办妥手续。然后双方同意仰融自己对外融资40多亿人民币补偿给辽宁省，将华晨私有化。华晨成功归属辽宁，仰融通过融资取得40多亿贷款，要薄守诺言同意将华晨私有化，薄熙来反口拒绝。据仰融转述，薄警告仰融老老实实听话做事，并想当然也绝对认为仰融肯定有其它经济问题，如不听话决没好下场。仰融聪明反被聪明误，栽在薄熙来的手里。他打算伺机离开，也有其它省份想找他合作。不久，仰融到北京开会又要转飞沈阳，获内部人通气，薄要对他下手。仰融连夜回上海，又仓皇出逃。薄熙来动用国家机器，诬其贪污15亿，下红色通缉令。几年过去，仰融的贪污查无实证，中央也有人说他好话。仰融反戈一击，他反而在美国聘用前副总统戈尔为法律顾问，告辽宁政府及薄熙来掠夺其财产。这样，薄熙来任商务部长，都不敢出访美国，许多外人都在看中国内部闹笑话。如果薄熙来站在保护国有资产的角度那倒没错，但手法和手段却不敢恭维。不管怎么说，仰融原基本也是体制内的人，也有他的组织线条。粗暴的做法等于把人逼到“悬崖”。好在仰融尚没完全丧失原则，背叛国家，在外也慎守一些机密。王立军出逃多少也因为太熟悉薄的为人和手法把下策当做上上策。薄下台后，仰将如何？未知！
薄熙来在济南法庭上将公诉的三桩罪，基本都算在谷开来身上。“女人是祸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亦？非亦？没办法，当年薄熙来冒天下之大不韪抛弃妻儿李丹宇及望知，恋上谷开来。选择谷开来即是选择自己的命运。坊间传诵以前薄熙来与李丹宇的情书往来，都也充满了豪情与柔情。这，不能不说是缘于谷开来有更大的魅力。在伍•海德事件爆出后，薄熙来借2012年3月全国人大会议最后的机会，尚在全国人民面前极力吹捧谷开来是我党高级干部的好妻子，多才多艺，为薄与儿子做出最大的事业牺牲。不可否认，谷是聪明能干的女人，没有薄，她也能成为强女人，正如她在文革时是弱小女孩就能靠卖猪肉谋生，靠弹琵琶出名，北大毕业后成为名律师。但是，因为谷开来成为薄谷开来，她对金钱、权力、名利地位有更多更高的追求。薄不能埋怨谷加害了他，他也要反思自己加害了谷开来。中国古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薄熙来与多位女性保持不正常的关系，谷开来对大钱小钱也贪得无厌。小节如此，大节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薄熙来在法庭的辩护大谈“家风”，我们联想到的只有他们家族相关的更多负面信息。
前年夏天，一位同学从重庆南下与我相聚，他坦言如果薄十八大上位他即全家移民。这位同学早年曾参与以色列建交的战略策略分析，研究生毕业后曾任职外交部。他认为薄 “黑打”“红唱”的终极目标是从“极左”变“极右”。文革的老戏袍又蘸上新时代金光闪闪的色彩。虽然传闻薄在内部讲话说应杀20万贪官，可救中国也开太平。知情者都推测薄熙来及其政治同盟和黑后台，掠夺和窃取的国有资产及社会财富是数以十亿和数百亿，他们都是最大贪官。在这种思想氛围和生活环境，他们的后代肯定是“卖国”与“爱国”矛盾混合体。这些家族对外也投靠和依赖“洋人”，获得西方的认同和桂冠，女的是名媛，男的是杰青。“爱国”更是一种利益本能和天性。因为似乎只有这个“国家”才能给他们那么多的封建特权和社会优势。顺便说，伍•海德想要回的数以亿计的“佣金”，那么，那个所谓工程或项目该值多少钱呢？二年来，许多秘密逐步公开确认，很不幸，一切都给我的同学说中，薄和他的家人都是这种德性。但又很有幸运，我一语言中，最终薄熙来上不了位，老同学最终不需移民。
薄熙来出事后，又从熟人听到一个令人深省的小故事，关于薄，关于谷，关于徐明。2011年的某一天，飞向北京的某航次到时间了，飞机徐徐移向跑道。一位要客误机了，这个要客是谷开来。谷开来大怒，通过手机，通过航空公司命令飞机回来让她上机。没有办法，飞行员坚守原则也非常牛。该航空公司老总诚惶诚恐向谷和薄道歉认错，接受“首长”批评。不理，命令开除驾驶员。航空公司内部会议通不过，因为正贯彻航空总局要准点，飞行员要敬业的要求。无奈让有关人员带薪休假，却向薄汇报已将正机驾驶员“停职”。聪明的薄不会让人忽悠，怒上加怒，大有要把阳奉阴违的老总一巴掌打死的架势。这位老总精神差点崩溃，托了许多人情关系说情都碰壁，甚至又弄巧成拙托错已与薄谷家结怨的亲戚。谷开来怒火燃烧，气上加气，上纲上线把这次误机说是“阴谋”。最后，徐明出面了，好言好语劝解薄谷开来。徐明大概意思是：大姐，咱们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况且咱可要干大事，不要将不是敌人变成敌人，如此这般。这个小风波在徐明的周旋下，终于解决。联想到薄熙来在济南开审申辩鄙视徐明没有层次，没资格与薄熙来对话，我觉得薄熙来除了贵族主子的血液太浓外，他的情商指数也太低。薄熙来说他至少有100位层次比徐明高的人能对上话。我挺可怜尽心尽力服伺薄谷家人的徐明在薄的眼里不是东西，也“同情”薄熙来最终是被“低层次的人”顶证。尽管薄熙来情不自禁说漏了嘴，至少还有100个“高水平”和密切关系的“朋友”。幸亏中央暂时没有兴趣知道这100个有交情的人物是什么交情。不然，像以前党内残酷斗争的年代，薄熙来必须向组织交代这100个人的来龙去脉，弄不好或真或假又变成一个“反革命集团”。
无论是中央还是薄熙来本人现在都否认存在“重庆模式”，我们都无谓去讨论似是而非不确定的伪命题，这里确有中央害怕简单划线引起更多争议的苦心。我认为，做大蛋糕和分好蛋糕都是中国社会的需要。不改革开放，经济不能持续发展；不重视分配公平，老百姓利益受损，社会风气没法好转。薄熙来案件的开审，最大的意义在于全社会认识到民主与法治的重要，大部分中国知识分子更认识到中国必须实行社会主义宪政。
2013年9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