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于《信报》2014.08.09

文/李维榕

　　古今中外，全世界的父母都有他们治家及教孩子的一套道理，我家中有一支写满朱子治家格言的茶壶：黎明即起，洒扫庭除••••••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俭约宴客，切勿留连••••••黄昏一到便“关锁门户”，连有个漂亮老婆，也“非闺房之福”。我不知道朱子这套家训，只是写给家人的，还是自己也大清早爬起来打扫庭院？我每次拿起这茶壶泡茶时，都有点触目惊心，不知又犯了哪一戒。

　　朱子这一家人，看来没有任何享受生活的乐趣，但是维多利亚时代的欧美家庭教条，其内容也是大同小异。由上一世纪那种恪守自律的家庭教育，到现代较为物质丰盛的商业社会，怎样教育下一代，是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朋友转寄来一篇（给年轻孩子们）的忠言，教导他们如何培养“贵族精神”，我觉得很有趣：

　　（一）孩子，你一定要学会做饭，这与伺候人无关。当爱你的人都不在身边时，你能善待自己（能独立生存）。（二）孩子，你一定要学会开车，这与身份地位无关，这样在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拔腿往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不求任何人（自由）。（三）孩子，你一定要上大学，正规的大学，这与学历无关，人生中要经历这几年，无拘无束又能染上书香生活。当然，你必须认真念（一旦走进社会，就进入了市场）。（四）孩子，你知道吗？眼界有多宽，世界就有多宽。经历有多少，心胸就有多宽。心胸宽你才会快乐。万一走不远，让书籍带你走（拓宽自己的视野，借助知识的视野）。（五）如果世界上仅剩两碗水，一碗用来喝，一碗用来洗干净你的脸和内衣裤（自尊与贫穷无关）。（六）天塌下来都不要哭，也不要抱怨，那样只能让爱你的人更心痛，恨你的人更得意（平静地承受命运，爱你的人自会开心）。（七）就算吃酱油拌饭，也是铺上干净餐巾，优雅地坐着，把简陋生活过得很讲究（风度与境遇无关）。（八）去远方时除了相机，记得带纸笔，风景是相同的，看风景的心情永不重复（画面和情感的记忆是不同的）。（九）一定要有属于自己空间，哪怕只有五平，它可以让你在和爱人吵架、赌气出走时候，不至于流落街头遇到坏人。更重要的是在你浮躁时，有个地方让你静下来，给自己的心一个安放的角落（独立人格）。（十）孩童的时候要有见识，长大的时候要有经理，你才会有个精致的人生（读别人的经历，找自己的经历）。（十一）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请记住，拥有善良，会让你成为最受上天眷顾的人。请记住，拥有善良，会让你成为最受上天眷顾的人（这种眷顾未必是财富与权势。善有善报，所抱者，爱也）。（十二）笑容、优雅、自信，是最大精神财富。拥有他们你就拥有了全部。

　　贵族是世袭的，要教出孩子有贵族精神，父母就要有贵族素质。如果家中每顿饭都是杯盘狼藉，孩子又怎会“就算吃酱油拌饭，也要铺上干净的餐巾，优雅地坐着。”要把简陋的生活过得讲究，世界上仅剩两碗水，也要留一碗用来洗干净你的脸和内衣裤，就更是天方夜谈。人都渴死了，还要洗内衣裤？

　　在于操守和修养

　　这十二点教子良方明显是出自高级知识分子，一个长居国外世外高人，并不是每点都适合所有家庭，但处于这个大部分父母都要求孩子出人头地，成绩美满的大时代，这篇忠言也并非没可参考之处。

　　朋友聚会，第一件事就是比较孩子的成就，很少有人说：我的孩子一事无成，但是很有贵族精神，悠然自得，活得很有风度！所谓贵族精神，是不能用来炫耀的，它完全没有可炫耀之处。那只是一种个人的操守，一种修养，一种对自己的环境及身体的重视。

　　古人为什么要登高望远？建筑师为何要把楼宇建成艺术？我们又为何要为居住环境看风水？没有内在的个人内涵，又怎会懂得尊重外在的环境因素？

　　我正在看一套介绍中国建筑大师梁思成与妻子林徽因的纪录片，描述这对夫妻怎样用一辈子去探讨及推广中国古建筑文化，却是举步维艰。经过九年抗战的流亡生活，贫病交迫，外侵内战，政治运动，将他们的梦想一次次打得粉碎。梁思成认为：一个东方老国的城市，不可以在建筑上，完全失掉自己的艺术特性。

　　但是他对古建筑的维护，卻被批判为浪费国家资源，还是那句老话，先喂饱肚子再说！

　　他有过一个北京公园蓝图，沿着连绵不断古城墙建造一片让游人感受文化和历史尊严 绿洲。但是一个动荡多年民族，对这些旧砖旧瓦实在没兴趣。梁思成说：每拆一块古城砖， 我都觉得在拆自己一块肉！

　　如果他还活着，现在的北京城将会让他全身没一块馀肌。有趣的是他们女儿提起当年随 父母逃亡时，随居陋室，屋子裹卻总插满母亲採来野花，让满屋檐温馨。他们的故事是真正 贵族精神，以前只知梁思成是梁超儿子，林微因则一度是徐志摩恋人，没想这对在国外饱读 经书的夫妻，回国后竟是一心一意负起整理古城建筑的重任。他们的城市发展观，是要达到 一个整体的和谐，而不是随意拆建；可惜没有被採用，不然今天的北京，就会是完全不一样 的面貌。

　　这些本来可以改变历史，改变文化的“贵族”，卻大都难以发挥，因为我们的民族，太少“就算吃酱油拌饭，也要铺上干净的餐巾”的人。那戴天老师谈话，他语重心长的说：我们再不醒觉，经济再发达也没有用了！我想，如果人人都从家庭开始，为下一代培养一点贵族精神，算是走第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