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亚洲周刊》2015年8月30日第29卷34期

文/毛峰

　　在韩国为二战下跪道歉的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接受亚洲周刊独家采访时表示，安倍谈话没有真心地直接表示出历史反省和真诚谢罪，日本现在领导人的最大缺点是没有勇气正确面对过去那段历史。中韩两国皆对鸠山高度肯定。

　　据日本《每日新闻》等媒体报道称，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计划在九月三日下午访问北京，避开参加北京抗战胜利七十周年阅兵式而出席午后的纪念招待会，同时期待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进行第三次首脑会谈。安倍也有可能单独前往天安门广场向人民英雄纪念碑献花，表达中日和睦与和解。《每日新闻》称，因九月三日阅兵式，北京上空禁飞，安倍的专机只能选择在解除禁飞的下午抵达北京，日方正在就此与中方作最后调整。中国是否会在抗战胜利日的历史时刻接受安倍再度抛出的橄榄枝，令人关注。

　　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以内阁决议于八月十四日正式发表了“战后七十年安倍谈话”，强调必须平静地回顾走向那场战争的道路并从历史教训中学习面向未来的智慧。这份安倍谈话出现了中韩等国十分关注的“谢罪”、“反省”、“侵略”与“殖民统治”等关键词，但却并非关键之语。这篇战后首相谈话中最长的“安倍谈话”核心话语其实就是日本要告别战后体制，“我们不能让与战争毫无关系的子孙后代担负起继续道歉的宿命”。八月十二日在韩国烈士纪念碑下跪道歉的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在接受亚洲周刊独家采访时说，安倍谈话没有真心地直接表示出历史反省和真诚谢罪（道歉）。

　　安倍谈话与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赴韩下跪道歉形成强烈反差。八月十二日，应邀赴韩国出席在首尔举行的“东亚国际和平会议”的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参观了韩国首尔西大门刑务所历史纪念馆。这个特殊历史馆曾是日本帝国主义镇压韩国革命者机关，陈列了包括烈士柳宽顺就义的牢房、监视塔、拷问室、刑场等部分，历史馆一楼是追悼室，通过录像向人们介绍当时西大门刑务所设立背景、变迁过程等情况。特别展示厅和资料室内保存着当时的许多史料。二楼是历史展馆，包括民族抗争展厅、刑务所历史展厅、烈士狱中生活展厅等，生动向人们展示了为了民族大义宁死不屈的烈士事迹。西大门刑务所历史馆的地下一楼则是阴森恐怖的现场再演，再现出当时烈士们倍受煎熬、惨遭杀害的情景。西大门独立园内设有殉国烈士纪念碑等。

　　鸠山在参观后来到了园内的烈士纪念碑前，真诚地下跪并表示道歉。鸠山说，日本理应承认殖民侵略历史，此举赢得了韩国与中国舆论的高度肯定，称鸠山下跪之举表现了勇于直面过去的真诚谢罪，这样才能真正获得和解。

　　鸠山下跪道歉的报道被放在日本雅虎网站后，引爆日本网民满屏评论，但基本上都是批评指责鸠山的，如：“被别人利用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就是日本的首相吗？真的感到愤怒、羞耻！”，“这就是民主党的总理大臣所做的事情”，“强烈建议取消鸠山国籍”。对此，鸠山由亚洲周刊独家采访时说，此次访韩是受前韩国国会议员，好友李富荣的邀请，出席在首尔举办的“东亚国际和平会议”，一起获邀的还有前首相村山富市，但村山很遗憾未能出席，“由此，由我与韩国前总理李洪九先生共同宣读了《二零一五东亚和平宣言》，在此次会议上，我还就构筑东亚共同体进行了主题演讲。”

        双膝跪拜基于儒教礼仪

　　鸠山说：“参观西大门刑务所历史纪念馆是由李富荣先生提议的，也是我的意愿。作为一名普通人、一个日本人，同时作为日本前首相应该诚挚地奉献哀悼。至于双膝跪拜，既是基于韩国儒教精神的对长辈的一种礼仪，也是我对日本殖民时代的非人道行为发自内心的表示歉意。”鸠山认为，如果自己真正带有尊严，那么就能坦率地对过去进行道歉，这是不存在任何条件的。

对于安培谈话，鸠山表示，日本现在领导人的最大缺点是没有勇气正确面对过去那段历史，安培谈话虽然有“侵略”、“殖民统治”等一些词语，但显然没有直接的和由衷的表示反省和道歉，但日本真诚道歉问题如果无法逾越的话，那就无法酝酿与亚洲，特别是中国与韩国的信赖关系，更难以实现他一直积极倡导并期待的构筑东亚共同体。鸠山表示，为此他将继续为构筑日韩、日中以及包括东盟各国在内的所有东亚的和解与和平而不懈努力。

　　安培晋三在八月十四日通过内阁决议后，于晚上6点在记者会上亲自宣读了战后七十年内阁总理大臣谈话（简称安培谈话）。这份长达近四千字的谈话是战后日本首相谈话中最长的。人们从安培谈话中没有读到战后五十年“村山谈话”和战后六十年“小泉谈话”中明确表示的“我国由于殖民统治和侵略给许多国家、特别是给亚洲各国人民带来了巨大的损害和痛苦。我谦虚地对待这一历史事实，谨此再次表示深刻的反省和由衷的歉意”，但对于“殖民统治”、“反省”、“侵略”和“道歉”甚至“满洲事变（九一八事变）”等关键字也并没有消失。首先，关于侵略与殖民统治，安培谈话中说“再也不要重演战祸、事变、侵略、战争。我们再也不应该用任何武力威胁或武力行使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应该永远跟殖民统治告别，要实现尊重所有民族自决权的世界”。“我国带着对那场战争的深刻悔悟，作出了如此发誓”。其次，对于反省与道歉，安培谈话中说：“对在那场战争中的行为，我国已经多次表示深刻的反省和由衷歉意”，“这些历代内阁的立场今后也将是坚定不移的”。这段话中前半段用了日语中的“已经”时态，后半段却用了“今后”，巧妙地跳过了本届内阁，并由此引出了“现在我国国内战后出生的一代已超过了总人口的百分之八十。我们不能让与战争毫无关系的子孙后代担负起继续道歉的宿命”，这些令国内外高度关注的关键字在精巧的文章段落与日语巧妙地被动语态和时态中，凸显出安培真正用意是要“从我做起”摆脱过去，不再道歉。

　　日本在野党纷纷批判“安培谈话”只是玩弄文字游戏，毫无诚意可言，民主党代表罔田克认为，安培晋三的历史观与以往的政治家明显不同，以引用的方式提及侵略、道歉的做法并不能代表首相自己的想法。日本共产党委员会长志位和夫指出，安培谈话中的反省与道歉，没有一句是出自安培之口，充满了欺瞒性。日本社民党党首吉田忠智和日本生活党代表小泽一郎表示，从安培谈话中可以窥见他想要回归战前时代的真心。

　　日本各大主要媒体也就“安培谈话”发表社论，《读卖新闻》以战后七十年谈话，牢记历史教训开拓未来为题，呼应了安培的不要再让子孙后代道歉下去，并希望中国、韩国理解与自制。《产经新闻》的社论则认为，只有贡献世界才是日本的道路，要切断连锁的谢罪（道歉）外交。《朝日新闻》和《东京新闻》等认为，安培谈话作为战后七十年的历史总结是极其不充分的。《朝日新闻》的社论以究竟为何发表安培谈话为题，指出“侵略”、“殖民统治”、“反省”和“道歉”，这些国际社会关注的关键字的确写入了首相谈话。但是，日本实施了侵略和殖民统治的主语，却被模糊了。

　　《东京新闻》认为，有关“殖民地”的措词在安培谈话中也出现了六次，但都是在描述欧洲列强推进殖民统治的历史事实中提到的，难以确定这是日本对殖民统治的反省和道歉。面向未来，为了不重蹈覆辙，需要有勇气谦虚地面对“侵略”和“殖民统治”这样的“负面历史”遗产，该反省就反省，该道歉就道歉。

        日皇首提“深刻反省”

　　在战后七十周年的八月十五日，由日本政府主办的全国战殁者追悼仪式在日本武道馆举行，日本天皇皇后、首相安培晋三及参众议院议长等出席了追悼仪式，来自全国各地的六千五百人，其中包括战殁者遗族等五千三百余人参加了追悼仪式。日本明仁天皇在致辞时表示：“在对之前大战深刻反省的同时，今后，切盼战祸不再重演。”这是日本天皇第一次在追悼仪式上提及要“对之前大战深刻反省”。据日本宫内厅称，这也是天皇本人按个人意愿加入到致辞中的语句。

　　作为战后七十年的今年八一五靖国神社，日本民众参拜人数达到了十九万人，较去年同日增加了两万余人，与民众参拜人数增加不同的是，日本参众议员的参拜人数却减少了不少。亚洲周刊在现场看到，由日本超党派“大家都来参拜靖国神社国会议会联盟”组织的集体参拜共有六十六名参众议员参加，较今年春季参拜减少了四十人，较前年春季则锐减了一百零二人，参加集体参拜的包括联盟会会长尾辻秀久、前众议院副议长卫疼征士郎、民主党参议院干事长羽田雄一郎和次世代党党首平沼赳夫等。此外，被称为执政自民党“四大女金刚”也悉数前往靖国神社进行了参拜，其中包括三名现任阁僚的总务大臣有村治子和国家公安委员长山谷惠里子，以及现任自民党高层的政调会长稻田朋美。安倍则委托其特别助理荻生田光一，以自民党总裁名义向靖国神社敬献了玉串料。

　　亚洲周刊记者还在现场目击到一名韩国青年在靖国神社鸟居前进行抗议并一度被右翼分子抢夺抗议标语的情景，但该名韩国男子很快被日本警察带离现场。值得关注的是，在安培谈话强调不要再让日本子孙后代背负道歉的宿命中，日本保守团体却在靖国神社内首次举行“青年人集会”，号召更多的青年人踊跃前来靖国神社参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