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亚洲周刊》 1/6/2014

作者：邱立本

　　战争阴影盖不住国内阶级矛盾。胡志明与毛泽东的诗都要超越历史，鞭策中越找到更好的答案。

　　胡志明是越南和中国的桥梁。这位越南国父於一九六九年去世前，还念念不忘中国与苏联的争斗，带来全球共产党运动的裂痕。他曾经对周恩来说，苏联和中国就像大哥哥与大姐姐，彼此交恶，只会让越南等小老弟痛苦不堪。

　　胡志明的思想资源和气质，其实都是和中国息息相关。他自小熟读汉家诗书，汉语官话说得好，带着粤腔，而他的广东话更是流利。他和中共的领导人都熟悉，和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邓小平等都有交情。但他最熟悉的当然是中共派往协助他抗法战争的大将陈赓，这位黄埔一期的毕业生曾经救过蒋介石一命，但后来却成为中共的一员猛将。他在一九五零年的越共抗法战争中，高奏凯歌。胡志明写了一首汉诗给他，内有“义兵壮气吞牛斗，誓灭豺狼侵略军”的诗句，豪情万丈，让人动容。

　　但革命与诗，都要面对历史的讽刺。胡志明当时赞扬中共的诗句，却成为越南今天指控中国侵犯领海主权的内容。他和中国的深厚渊源，其实可以化解这两个社会主义国家的矛盾，但他死得早，没能阻止中越在一九七九年的兵戎相见，也未能预见今天陷于战争边缘的中越关系。

　　越南的国家竞争力，在东南亚地区都是名列前茅。它近年的经济发展速度极快，都建基于它拥有近一亿人口的丰沛人力资源，也因为它的识字率奇高，可说没有文盲，劳工的质素也高，吸引大量外资，成为全球化生产链的重要一环。

　　但越南和中国都面对经济高速发展中的尖锐阶级矛盾，劳工阶层所得偏低，福利也是七折八扣，来自农村的工人赚了比待在农村更高的待遇，但也要面对离乡背井、妻离子散的痛苦。

　　而越南的底层男性，还要容忍比中国底层更多的痛苦与羞辱，因为他们的结婚对象，不少都成为台湾与大陆的“越南新娘”。她们为了相对丰厚的礼金，都要飘洋过海，嫁到一个语言和个人前途都不明朗的社会，承受经济落差所带来的扭曲命折。

　　这次越南当局本来以为打出“民意牌”，在海上主权之争的问题上，对中国施压，但没想到却激发了基层劳工的怨气，趁机打砸抢，形成失控局面，也使越南的外资信心崩解。

　　对越南和中国的劳工来说，他们最关切的不是在遥远海洋上的钻油台，而是他们的基本权益和福利。他们都不会忘记当年胡志明与毛泽东对工人阶级的承诺，也不会忘记中华人民共和国与越南民主共和国成立的初衷，就是要让基层人民过上合理、体面的生活。

　　胡志明的诗，和毛泽东的诗，都不仅是革命浪漫主义的宣泄，而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许。中越的决裂风暴，源于国家利益的争斗，但也暴露了全球化价值链条的分配问题。战争的阴影，盖不住国家内部的阶级矛盾，也刺激全民思考，经济发展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革命和诗，都要超越历史的局限性，鞭策中越两国找到更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