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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敞开了心灵的窗户——浅谈张洁新作特色

日期: 2014-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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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是一面明镜,它不仅反映社会的面目和本质,还反映人的灵魂。“文如其人”。没有一个优秀作家不在他的作品中顽强地表现“自我”。通过文学作品,我们能感觉到作家的体温、脉搏和灵魂。

  青年女作家张洁最近连续发表的五篇短篇小说和散文,(《忏悔》、《拾麦穗》、《梦》、《爱,是不能忘记的》、《我不是好孩子》,①)情韵风致,别具一格。作品中敞开着普通人的灵魂,表现了平凡的人复杂而丰富的感情,它们以真善美的艺术魅力,显示了道德与情操的力量。

  (一)

  雨果说过:“世界上最宽阔的东西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心灵。”

  “四人帮”横行时,大肆践踏、扼杀人的心灵。“于是,人们不仅逐渐学会了和习惯于把真实的、特别是带有个人特色的思想和感情深深埋藏起来,甚至久而久之,竟失去了独立观察、思考、感受的欲望和表达个人的真情实感的要求”②。表现在文学创作上是,没有传达出人们真实的心声;对人的内心世界的探索更成了禁区。所有这一切都应该成为过去。作家如果要写出真正称得上文学艺术的作品就必须大胆、率真地剖析各种不同的人内心的真情实感。

  尤其在今天,如果我们不在更深的程度上刻画人物的内心活动、表现人的灵魂,那么我们的文学,就不能称其为现代的文学,就会跟不上现代化的步子。

  擅长人物的心理描写,是张洁作品比较突出的特色。她最近发表的这几篇作品,更不同于以往作品中一般的心理描写,而能真正地进入人物的内心世界,对于人的心灵有其真知灼见,并且善于为我们揭示它的奥秘。

  人的心灵是宽阔的,但心室的瓣膜却常常是关闭着的。“不是好孩子”的“我”,“不能忘记爱”的母亲,“拾麦穗”的小姑娘,“忏悔”的共产党员,他们都有善良、正直人的感情,不过他们的心灵中各自有不同的“秘密”。张洁能轻轻地揭开他们心灵的窗户,让读者看到他们的灵魂。这些普通人的灵魂是美丽的,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灵魂是不含任何杂质的透明体。平凡的人有他们各自的极其丰富而复杂的思想感情,张洁的这几篇作品真实而细致地表现了这一点,因而,她在艺术上取得了引人注目的成功。

  《爱,是不能忘记的》在刻画人物灵魂、描写人物性格方面比其他几篇更加深刻而细腻。作者通过女主人公的女儿——“我”读了母亲遗留下来的一本不象日记又不象书信的笔记,笔记中的片言只语与支离破碎的回忆交织成一个个既模糊又清晰的画面,一层层地揭示出母亲心灵深处的每一个感情神经结。心房的窗户一经打开便显现了白发母亲爱情的秘密:我们看到了女主人公在婚姻与爱情痛苦分离着的情况下,保持着纯真而强烈的爱情,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

  作者把笔墨集中于表现人物的心理状态。母亲爱契诃夫的小说集,她爱那套书爱得简直着了魔。“有时,她写东西写累了便会端上一杯浓茶,坐在书橱对面,瞧着那套契诃夫小说集出神。要是这时候我突然走进了她的房间,她便会显得慌乱不安,不是把茶水泼了自己一身便是象初恋的女孩子,头一次和情人约会便让人撞见似的羞红了脸。”这套书是母亲的宝贝,她不让任何人动它,原来这套书是“他”送给母亲的,母亲临死还嘱咐要把书和她一起火葬。人的心理是复杂的,母亲虽想尽机会,在“他”上下班可能经过的马路或是在他作报告的会场看一看“他”。偶然与“他”见面,“也足使母亲失魂落魄,失去听觉、视觉和思维的能力,世界立刻变成一片空白……如果那时她遇到一个叫老王的同志,她一定会叫人家老郭,对人家说些连自己也听不懂的话。”这样的心理描写已相当细腻深刻了,但作者没有由此满足停留在任务心理的外部形态面前,而是大胆地闯入人物的内心世界中去,跟着人物的意识流动来进一步刻画人物;母亲每从外地出差回来,从不让“我”去车站接她,而愿意自己孤零零地站在月台上享受“他”去接她的幻觉的快乐。母亲在笔记中写着:“……火车离北京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简直承受不了冲击得我头晕眼花的心跳。我是怎样急切地站在月台上张望,好象有什么人在等着我似的。不,当然不会有……”“他”是老革命干部,文化革命死于非命,母亲“既不是亲眷又不是生前友好”,在那特定的环境里,眼泪也只能往心里流。她在笔记中又一次敞开自己的灵魂:“你去了。似乎我灵性里的一部分也随你而去了”。“我独自一人,走在我们唯一一次曾经走过的那条柏油小路上,听着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沉寂的夜色里响着,响着……我弯过那道栅栏,习惯地回头望去,好象你还在那里,向我挥手告别。我们曾淡淡地、心不在焉地微笑着,像两个没有深交的人,为的是尽力掩饰我们心里那缕刻骨铭心的爱情……我们多么珍惜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散步’,我们分明害怕,怕我们把持不住自己,会说出那可怕的、折磨我们许多年的那三个字‘我爱你’”。这些内心独白都写得动人心弦,是发自心灵深处的声音。不管人们同意不同意“母亲”这种爱情的观念(注意,这是另一个问题),但都得承认,张洁确实成功地刻画出“母亲”的灵魂。

  (二)

  张洁刻画人物形象,能突破绝大多数中国传统小说从外部描写人物性格的框框,让人物直接展示他的思想活动,直接表白他的思想意识。我们绝大多数小说描写人物性格都是从外貌入手,通过人物的行动、语言表现出来。应该说,人物的外貌、行动、语言可以并且能够表现人物的性格,但如果以此画地为牢,没有走入人物的内心世界,人的复杂思想的多面性便难以表现。许多所谓“有血有肉”的任务往往不甚感人便在于没有“灵魂”。张洁在《爱,是不能忘记的》这作品中,没有把很多笔墨花在“母亲”的人物外部描写上,却取得了成功。在她的其他几篇作品中也是这样的。

  《忏悔》写的是反右扩大化把忠心耿耿为人民的革命知识分子打成阶级敌人所造成的生活悲剧。这篇小说与众不同的是,它没有停留在生活的表面上,没有渲染冤案造成的血淋淋的惨状,也避开一般小说所着力的、离奇曲折的情节的叙述,它通过几个典型细节,真实而深刻地表现了“右派”的儿子被钳制了的灵魂。父亲被甩出正常生活的轨道,儿子也被生活遗弃,变成孤零零的人,于是,“总是显得可怜巴巴的神情”,“在对人们打交道的时候,不论对谁都显出一副讨好的笑脸,就象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忏悔》不但展示了不幸孩子被钳制、被扭曲的灵魂,还剖析了一个被错打成右派的共产党员“忏悔”的灵魂。他忏悔的不是自己说了真话被打成“右派”累及儿子,他忏悔的是自己也成了钳制儿子灵魂的另一只手。因为他丢失了一个共产党员的天职,只是“战战兢兢地活着,只是活着而已!”正如他自己的独白那样:不但没有把对真理的信仰、对生活的信念、为事业献身的精神传授给儿子,而当儿子试图摆脱“钳制”时,他拉了儿子的后腿。

  “忏悔”,也即人物内心的自我暴露和自我检查,“忏悔”的过程往往最能表现人物心理活动的变化和发展。张洁正是紧紧抓住这一点,不落俗套地深刻表现“父亲”这个人物形象。《忏悔》中虽没有曲折的情节、突出的外貌特征及人物语言的描写,可二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物形象在读者的脑海中却久久不能忘却,这就是说,这两个灵魂的塑造、表现,都达到了相当的思想深度和艺术高度。

  我们的有些文学作品对于人的心理活动的描写的态度是相当粗率、简单的,通过人物的“忏悔”来表现人物的心理特点和性格特征在我们的文学作品中更不多见,揭露人物的灵魂在我们这里很久以来一直不被赞赏,古今小说家一般较少留意刻画人物的内心活动。张洁却愿意正面避开错综的关系和斗争,而用她的笔轻轻地揭开罩在人们心灵上的帷幕,对灵魂进行披露。《忏悔》是这样,《我不是好孩子》如果不是全部,至少也披露了灵魂的一角。

  在《我不是好孩子》中,张洁用清新而含蓄的笔调,叙述了过去的岁月,在解放前一个偏僻的北方山区的学校里孩子们的生活,迷信、愚昧的环境,不合理的教学制度,失去灵魂的“灵魂工程师”等等。但她的笔触并没有停留在这里,而是单刀直入地揭示出不正常的环境是造成人的思想坠落的根源,并另用深沉、委婉的笔调,暴露了“我”的灵魂:“最惨的事情还在这里:没有人强迫‘我’,可‘我’身上却渗透着多么深刻的奴性啊!‘我’纳闷儿,为什么我们总喜欢丢掉自己的尊严,而宁愿奴役自己呢?”“我不是好孩子”,是因为“我”怯懦,不敢坚持正义对另一个同学承担起地理老师徇私作弊的人证以逃避藤条的惩罚,结果使那个同学受到了毒打。“我”虽然逃脱了肉体上的惩罚却背上了精神的十字架,因而进行了忏悔和反省。

  张洁作品中的议论也很有自己的特色。在小说中如何进行议论,历来很有争议,那些用抽象的、干巴巴的概念进行政治说教的议论很招读者的反感,因为它破坏了小说的艺术美。但一概地反对在小说中进行议论也是偏颇的。我们现在的小说中精彩的议论不是多了而是还嫌太少。在《我不是好孩子》的结尾有这么一段:“对于一个软弱的人来说,生活常常是艰难的,他需要防范的,何止是《圣经》上的‘十诫’啊!这也难怪,如同在强大的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物体的下坠比上升是更容易的一件事情!”这样的议论不但富于形象、哲理性强,而且是“我”在悲痛的教训之下发出的心声,是向情感和思想发出的呼吁;于是“我有了赎回自己过错的决心”,“凡是我在决定做什么事情之前,已经懂得要前思思、后想想,我的言行会不会伤害了那些善良而无辜的人”。必须指出,张洁的议论都是通过人物内心的独白倾泻出来的,这样不但在形式上自然流畅,在结构上连接紧密,而且也是直接表现人物的心理,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起来。《忏悔》、《爱,是不能忘记的》与《我不是好孩子》一样,都是以议论性的内心独白结束的,读者读了一点也不觉到沉闷、累赘,而是感到这样对人物的心理刻画,对主题的表现,都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三)

 

  我们认为张洁所以能成功地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还在于她敢闯新路,吸收并大胆地使用新的艺术手法。外国现代派的意识流小说,作为一个文学流派来说,有许多消极的东西,但也有其积极的因素。典型的纯意识流的小说很难塑造出丰满的人物形象,但是在局部细节中,在展示人物的意识活动上,运用意识流的手法能取得一定的艺术效果,对更深一层地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有许多可取之处。

  意识流的艺术手法一般是自由联想、内心的独白和旁白等等。张洁明显地受着意识流创作倾向的影响。《忏悔》是以二十七岁的儿子在父亲彻底平反时因病死去,父亲从火葬场回来,本能地回忆起儿子的一生开始的。回忆中的忏悔,忏悔中的回忆,将自有联想和内心独白恰到好处地运用在一起,从而展示了不幸的孩子的被钳制被扭曲的灵魂,同时又剖析了另一个“忏悔”的灵魂。《爱,是不能忘记的》却是通过读笔记本的片言只语与支离破碎的回忆交织在一起,展现了一个个似互不关联但却有内在联系的画面,从而揭示了“母亲”心灵的秘密。

  张洁在她的作品中对意识流手法的运用自如而有节制。她没有将人物的心理写得过分扑朔迷离,读者依然能很容易理解和接受。她吸收运用外国现代派的这些艺术手法能做到融化贯通,没有生吞活剥。她的作品格调清新,人物形象饱满鲜明,语言流畅而没有出现生硬的欧化文字,她的作品依然保持着淳厚的中国风味。

  意识流手法中的联想不是想象中实有的或虚拟的事物在时间和空间中所发生的连续运动,它反映的是人的心灵的自由想象,现实的材料经过联想的重新安排和组合,就象万花筒一样花样翻新,大放异彩。

  散文《梦》是一朵美丽的心灵的花,也是一支热爱生活的优美的歌。用“梦”作文学题材并不罕见,作者们总是在“梦”中辨明其心理发展,以便计划未来,计划一个人生活状况的表现或试图解决某些矛盾等等。用意识流手法来表现这样的题材是最合适的。许多西方作家不是靠在“梦”中叙述梦境来描写错乱的意识,就是用“梦”来表现颓废情绪。张洁的“梦”却是生活中的梦,它与鲁迅先生的《好的故事》有共通之处。鲁迅先生在《好的故事》中有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表现了作者在苦难的年代对美好事物的追求;至于笔调极其深沉,那是由于环境的沉郁。时代不同,作家的风格也不同。张洁的《梦》虽表现了温暖的惆怅,却更充满了热情的爱。

  我们认为《梦》在内容和形式上都能推陈出新,可说是运用意识流手法的新佳作。作者以诗一般优美的语言,描绘了一个美丽神奇的梦境,让自己的思想在想象的世界里任意驰骋:梦中,象陀螺般在冰场上旋转,象鱼儿在海浪里嬉戏;梦中,回到了故乡,那山坳、流水、树林;梦中,因不能追捕住许多年来所丢失的欢乐而怅惘;梦中,变幻的云朵悠悠在头上飘过,又重新看见了童年幻觉中出现的神话里的彩车、仙女、宫殿……梦中,心变得更甜了,看见了童年时代的自己——一个可爱的少姑娘,光着脚丫,巴嗒巴嗒跑来,戴着用毛笔勾画的眼镜、皱纹和胡须,张着没有门牙的嘴巴说:“你这傻老太婆,为什么要找我呢?我病没有离开你,我一直住在你的心里。不然,你何以有一颗儿童的心呢?”梦中,这一切都逝去了,但温存的泪水涌上了干枯的双眼。梦醒了,作者揭示了主题:“我最想留住的,还是那永远没有长大、永远没有变老的心啊!只有它,才使我心里永远充满了诚挚和热爱!”

  多么美啊!这样的“梦”能使人在失望中获得希望;这样的梦,能使人的心拂去岁月的封尘,重新变得年青、奋发。

  可见,张洁在她的作品中运用意识流手法来表现人物心理、描绘人物形象是相当成功的。我们应该按照鲁迅先生的“拿来主义”来对待外来的新的艺术手法。

  (四)

  张洁的作品中既没有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的场面,也没有尖锐复杂的矛盾斗争;既不是史诗式的大作品,也不是“紧密配合政治运动”的“新闻作品”。许多人认为她的作品既不是“号角、刺刀和手榴弹”,也不是“显微镜和望远镜”,而是沟通人们的心、温暖人们的心、滋润人们的心灵的“美酒和香茗”。

  我们认为张洁的作品所起的还不止是“美酒和香茗”的作用。看《拾麦穗》这篇仅二千字的散文:在过去的岁月里,农村的姑娘们在拾麦穗积攒嫁妆时总抱着美好的幻想,不过当她们嫁给一个不与幻想里相符的男人时,美丽的梦便丢失了。不合理的社会甚至使许多人连丢失理想也不会感到过分的悲伤,但即使在这样摧残人的正常心灵的环境里,人们之间还存在着无私的爱:一个卖灶糖的老汉为什么要疼爱一个素不相识的、天真丑陋的女孩子呢?后来当这女孩子听到白发老汉死去的消息时,“哭了,哭得很伤心,哭那陌生的、但却疼爱她的卖灶糖老汉”。读完这篇作品,我们总感到心中若有所得,又若有所失。我们觉得这篇作品很美,但同时又有一股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情绪在心中萦绕。是的,它不仅是使人得到美的享受的“美酒和香茗”,它陶冶了人们的心灵,滋润了人们的心田;更重要的是,从这些作品中,我们还得到了新的启发,它启发我们对生活、对人与人之间的爱进行认真的思考和回顾,从而又启发我们对未来美好的生活进行探索和追求。

  张洁的这几篇作品歌颂了新“人性”,充满了“人情味”。它们与那些在旧时代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尖锐复杂时期鼓吹阶级调和,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味歌颂“人道、博爱”的旧人文主义文学又有质的区别。把“人性论”的桂冠奉与资产阶级不是荒谬就是无知。一切不合理的社会制度不是扼杀“人性”,就是使“人性”异化。马克思在《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正是从人性出发,证明人的本身的力量应该尽量发挥,论证无产阶级革命的必要性和必然性,论证消灭了私有制,克服“人性”的异化,人的本质力量(包括肉体和精神两方面)将得到充分自由和发展。从这一点说,马克思主义是最彻底的“人性论”。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并不是要消灭人性,而是要改造那扼杀“人性”的环境,使“人性”日渐丰富化和高尚化。

  张洁的作品是很好的精神粮食,它能帮助人,影响人把“人性”提得更高、更完美。我们想提一提,《爱,是不能忘记的》的主题思想是极其新颖而深刻的。它不但抨击了打上商品烙印的毫无爱情的婚姻,并且对为了尊重千百年来的社会习俗而屈从旧的社会意识结婚的旧观念进行谴责,甚至向仅仅因为法律和道义而拴在一起的婚姻提出异议。作者对爱的、道德的各种观念以及由此而涉及的有关社会问题大胆地进行探索,并向读者提出:人怎样才能打碎各种精神枷锁,按照自己的愿望,更好地安排自己的生活?

  我们认为,这,就是这篇引起许多人进行争论的小说的主题。毋庸置疑地,作者对作品中“母亲”的真挚、热烈、简直象是“一种疾痛,比死亡更强大的一种力量”的爱情是持欣赏、同情,甚至是赞美的态度,(而这些描写,我们认为,对“母亲”这个具体人——一个生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中国,后来参加革命的女知识分子来说,是入情入理的)这样的爱情,比起那些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为传统习俗而结成的婚姻的“爱情”,或仅仅为了满足一时的肉欲的“爱情”,纯洁、真挚得多,也显得特别难能可贵,但这并不意味着作者认为这就是理想的爱情(因为她和婚姻相脱离),作者写出这个爱情悲剧,从而使读者,特别是青年读者读完这个悲剧之后,赞叹之余,掩卷凝思:在未来的生活中,应该怎样对待婚姻和爱情?应该怎样防止这种悲剧的重演?!

  从这里我们看出,张洁对人的灵魂的探索和发现并没有脱离时代而囿于个人心灵的小天地,她对真、善、美的追求也不仅仅是发出“爱的呓语”。尽管这篇作品中所提出的新的爱情和婚姻的道德观念更多的是着眼于未来的(换句话说,在现实生活中,象多数人认为的那样,几乎是“行不通”的),但这,不正是文学作品的任务之一么?

  当然,这几篇作品在某种程度上也表现了作者的一些局限性。如作品中所反映的内容不够丰富,题材不够广阔;某些人物写得不够成功,《爱,是不能忘记的》中的“他”身上有一些概念化的东西。但是,我们不能对一个刚开始走上创作道路的青年作家有太多的苛求。作者至现在一共发表了十多篇作品,而在这些作品中就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在现阶段还很不多见的艺术风格,这就很难能可贵了。我们希望作者在这基础上,更好地发挥自己的风格,更大胆地正视人生,更深入地探索、剖析人的灵魂。文学家的材料是人,而人是复杂的,人的性质是多样的、矛盾的。我们希望张洁能象高尔基所要求青年作家做的那样,“必须象阅读书本、研究书本那样地来阅读人、研究人”,而写出更好的作品。张洁说过:“我爱普通的人、平凡的人,这些人的心灵都有美的东西,就看作家能不能发现。我生活在普通人中,感受着他们的欢乐和悲哀,我要写出他们美的灵魂”。她已经这样做了,我们相信,她将能做得更好。

  ①《忏悔》:《北京文艺》1979年8期;

  《拾麦穗》:《光明日报》1979年12月16日;

  《梦》:《人民文学》1980年1期;

  《爱,是不能忘记的》:《小说月报》1980年2期;

  《我不是好孩子》:《十月》1980年2期。

  ②见《文学评论》1979年6期P14。  

李彦山  黄志鸿

原刊《韩山师专学报》一九八〇年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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