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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平儿

日期: 2014-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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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贾府中,平儿既是奴隶,又是奴才,而又沾了主子的边。她是一个很特殊、很复杂的人物。

  不少读者对平儿印象似乎不坏,而封建时代的红评家更有人对她推崇备至,如涂瀛的《平儿赞》就认为平儿“有色有才” “有德”而又能“处忌主”,是《红楼梦》中的“全人”①。涂瀛的看法有其价值,但他看问题的角度颇受封建思想的限制,所以不准确。

  当代的红评家对平儿的分析研究显然进了一大步,如王朝闻同志《论凤姐》一书第十三章专谈平儿的地位和作用,认为平儿就是凤姐的“一把总钥匙”,又如舒芜同志的《平儿与凤姐》②一文,从妻妾关系、经济关系等方面对她俩进行分析比较,认为平儿是凤姐最能干的代理人,是“凤姐最心爱的奴才”。这些结论都来自深刻的分析和严密的论证;同时,他们的文章也注意到平儿自身的一些复杂性,很有见地。但王、舒二家的见解,也有不尽然之处。

  其实,《红楼梦》的几十个重要人物,每个人本身就是一个世界,每个人都是一个写活了的整体,我们谈论平儿,如果不仅是从凤姐的角度,也不仅是从平儿和凤姐的关系的角度来谈,而是把着眼点放在平儿自身来分析,也许更能窥探到人物心灵深处的秘密,发现另外一些东西。

  平儿首先是一个“人”。尽管她自己未必意识到,但实际上她需要稳定的环境来获得内心的安全感和自由感,并希望能较随意地流露情感和表白思想。

  但是,平儿是凤姐四个陪嫁丫头之一,没有人身自由;她的身份是奴隶。当然,对待冷酷的环境,作为奴隶也可以有不同的心理状态,可以选择某种方式来对付骑在头上的主子。对凤姐,平儿可以有三种基本的心理选择:反抗,逃避,或亲近。

  平儿没有抄危险的近路,没有走崎岖的小路,她顺从命运,向凤姐靠拢、亲近。

  这,并不意味着平儿的道路是平坦的。但平儿之所以能穿过竞争的路程,终于跨上台阶,是因为存在着一种客观的可能性:凤姐不可能把所有的陪嫁丫头都一一清除。一方面,凤姐需要心腹亲信,需要得力的助手;最守本份的寡少奶奶李执也渴望自己“有个膀臂”,她在称赞平儿时说:“凤丫头就是楚霸王,也得这两只膀子好举千斤鼎。”另一方面,封建官僚家族制度保证好色贪淫的贾琏有权利占有两个“通房丫头”,厉害的凤姐对此也无可奈何,她逼走了原有两个“屋里人”后,只能自己在陪嫁丫头中选择较为驯良的平儿。平儿起初不愿意,凤姐说她“反了”,逼着就范。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客观环境不大允许平儿采取“逃避”措施。当然,更重要的又是主观选择,平儿并不是不食周粟饿死首阳的夷、齐,她也希望有自己的生活命运。心理选择不允许虚假,这就需要她对凤姐亲近的冲动是自然的,深刻的,强烈的。有人认为,“平儿思想平庸,处事多委屈求全”。其实,平儿适应环境的心理选择决不是“平庸”的,也并不是单纯的“委屈求全”。平儿原是自幼服侍凤姐的丫头,熟悉凤姐的思想性格,也习惯屈从凤姐的意志。但这种习惯一经沉淀成自觉的意识,它就不可避免地造成整个性格中的某些变化。结果,这不仅易于使自己服从和依赖凤姐,而且还会努力主动为凤姐着想。

  平儿总是小心翼翼地伺侯着和关心着凤姐。如果说这些不过是丫头的“本分”的话,那么,凤姐放高利贷,平儿却也代她收管催逼利息;旺儿的老婆送来利钱,恰遇贾琏在家,平儿马上打发她走又“暂撒个谎”,以免贾琏知道,这更表现出平儿主动帮着凤姐攒赚私房。凤姐与平儿都是有心计的人,但凤姐一日要理的事千头万绪,有时难免疏忽,平儿日常冷静观察,显得更为精细。有一次,凤姐令平儿将一件皮毛衣服送给袭人,平儿因前一天下大雪时,人人“不是猩猩毡就是羽缎羽纱的,十来件大红衣裳,映着大雪好不齐整”,而只有邢岫烟穿着那件旧毡斗篷,越发显得拱肩缩背,好不可怜见的,便自作主张顺手把一件大红羽纱的雪褂子进给岫烟。(第51回)我们不能怀疑平儿这时的同情心是虚伪的,但她这样做虽使凤姐损失了一件皮衣,却为凤姐"市义”。果然,立杆见影,众人立即对凤姐大加奉承。平儿此举,一方面使凤姐姐脸上有光,另一方面,邢岫烟是邢夫人的侄女,平儿实际上又为凤姐与邢夫人磨擦滴上了“润滑剂”,这于风姐有利。风姐马上心领神会,笑着说:“所以知道我的心的,也就是他还知三分罢了。”

  旧红学家有人说风姐“婢名平儿、平儿者,即屏风之谓,赖以蔽内外而恣其妄为也。”其实是只取谐音,不免牵强;但从某种意义上说,平儿确是凤姐的“屏风”。凤姐生病时,估计探春理家要“作法”会拿自己“开端”,但平儿巧妙地为凤姐打掩护,全力维护凤姐威信。她代表凤姐弹压了“欺幼主”的刁奴之后,又陪笑向探春解释“二奶奶本来事多”,“照看”不周,而探春“兴利除宿弊”既有益于王夫人,又“不枉姑娘待我们奶奶的情义”。探春本来要拿凤姐出气,听平儿这么说,倒“没了注意了”。难怪精明的宝钗开玩笑地揭穿平儿。“一套一个样子”,“不亢不卑”,句句顺应探春却又句句保护凤姐,而经她这么一说,即使原来不与凤姐好也得“变和了”。而探春看到平儿“避猫鼠儿似的站了半日,怪可怜”,又说了“那么些话”,特别是“不枉姑娘待我们奶奶的情意”一句牵动了探春心弦。探春自己本“没人疼没人顾的”,平儿却说“有好处去待人”,探春因而想到自己的身世处境,反而流下泪。平儿正是利用特殊的心理战术打败了气盛的探春,保护了凤姐,又赢得各方对自己的嘉奖和好感。

  十分明显,凤姐确实需要平儿这把“总钥匙”,因而不得不说出“咱们两个才四个眼睛,两个心……”。承认平儿是她第一号亲信。平儿也因凤姐成了荣国府中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丫头,后来,有时还成了凤姐的“特使”,可以下令处置“失了体统”的下人。由此可见,向凤姐亲近虽是平儿被迫进行心理选择后的主动的行为,不过她也不是纯粹的忍耐和忠诚,也希望回报,而凤姐确也回报了一些,平儿地位的上升便是明证。但是,平儿不同于周瑞家的,也不同于花袭人,她不是一般奴才的典型。尽管奴才性在她意识中占重要地位,但她并未泯灭人类的尊严和良知。她虽然善于克制自己,但终究是一个痛苦的人。

  与对待凤姐不同,平儿对贾琏基本上实行心理逃避。

  平儿成了贾琏的侍妾,命运依然操在凤姐手里。平儿对贾琏的“逃避”,主要是为了适应对凤姐的“亲近”。正如兴儿所说,凡有贾琏多看了哪一个丫头一眼,凤姐就“有本事”当着贾琏的面“打个烂羊头”,平儿与贾琏一二年“有一次到一处”,而风姐“还要口里掂十个过子”。平儿深知凤姐的蛮横、专制、恶毒,所以一开始便不愿当贾琏的“屋里人”。既然被迫当上了,她知己知彼,决心使自己在“战场”中撤出来,宣告自己在贾琏身上毫无与凤姐争一雌雄之意,而同时也认为贾琏的拈花惹草与自己并无利害关系。

  贾琏勾引上多姑娘,证据(一绺青丝)落在平儿手里,平儿瞒住凤姐看来是要讨好贾琏而又拿住他的“把柄”,但其实也是采取心理逃避的结果。事实证明,当平儿一接触到与贾琏的“色”有关的纠葛,凤姐立即产生不信任感,她也就抱怨。作者把平儿归入“从来多抱怨”的“淑女”类,她的抱怨只能在自己对贾琏实行“逃避”措施、明哲保身的情况下尚得不到凤姐的“正确对待”时才敢有限度地发泄一下。因此,她明智的要求仅仅是做稳奴隶的权利,还不是做人的权利。

  《红楼梦》中,凡写到贾琏好色贪淫引起了风波的时候,总是直接或间接要牵涉到平儿。第四十四回,平儿生日坐席,贾琏偷空在家里私通仆妇鲍二家的,他们的“密话”谈到平儿的“扶了正”问题。但是,即使凤姐死了,平儿有可能或被允许“扶正”,对平儿来说也未必就是幸运。因为没有凤姐,贾琏的胡作非为便会立即升级,而平儿的地位却会是毫无保障的。

  当凤姐亲听了贾琏与鲍二家的对话,“听他俩都赞平儿,便疑平儿素日背地里自然也有愤怨语了”,不容分说,“把平儿先打了两下”。平儿“有冤无处诉,只气得干骂”,埋怨贾琏他们拉扯上自己。但她毕竟是女奴,只敢打鲍二家的,可又被贾琏喝住,甚至又遭踢骂。凤姐“见平儿怕贾琏,越发气了,又赶上来打着平儿。”到了这地步,平儿的“亲近”验方不灵,“逃避”也无可能,只能“跑出来找刀子耍寻死”。愤激的情绪活跃起来了,她打算用死来作消极的反抗。当然,平儿是死不成的,“外面众婆子丫头忙拦住解劝”,平儿也马上恢复了理智。正是在那一刹那间,平儿才表现出另一种勇气。然而,这又是一种悲哀,因为在这不堪的环境中,平儿的反常的愤激只是短暂的,她无法既一贯忠于自己的心理选择,又真正表示自己的愤激。结果,她又只得怨气吞声。

  袭人和宝钗的劝说如出一辙,一个说“二奶奶素日待你好,这不过是一时气急了”,另一个更说“素日你的好处”不能“假”,“他可不拿你出气,难道倒拿别人出气不成?”他们都要求平儿继续逆来顺受,决不能越雷池半步。

  按照平儿的“亲近”原则和“逃避”措施,贾母的旨意和宝钗袭人的劝解都是能够接受的。她回答袭人说:“二奶奶倒没说的,只是那淫妇治的我,他又偏拿我凑趣,况还有我们那糊涂爷倒打我。”但是,说到这里又觉得无限委屈,“禁不住落泪”。平儿的“亲近”凤姐的内心痛苦,决不是”没说的“,只是难以用任何言语表述罢了。

  真正同情平儿不幸的是宝玉,他想到“平儿并无父母兄弟姊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伪,凤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贴,今儿还遭荼毒,想来此人薄命,比黛玉犹甚。”宝玉与贾母、宝钗、袭人等最大不同之处,在于把平儿放在“人”的地位而不是放在奴婢的地位来看待,他不是高高在上怜悯下人,而是平等而真挚地为平儿“尽过心”。平儿也只有在怡红院才感到真正的温暖。“平儿理妆”的细节描写,表现了宝玉对平儿关心、爱护,“色色想的周到”。而这才是作者在回目上说平儿“喜出望外”的原因。在此以后,平儿也用实际行动表明她对宝玉的感激。

  平儿对贾琏的逃避,并不意味着她完全把贾琏置之度外。她已经被贾琏合法占有,所以很大程度上贾琏仍牵系着她的命运。当然平儿在本质上又毕竟与凤姐不同。当凤姐计赚尤二姐入大观园,并“弄小巧用借剑杀人”,对尤二姐进行心理围剿和精神绞杀时,周围的众丫头媳妇也随机附和,“无不言三语四,指桑说槐,暗相讥刺”,只有平儿不参予这场围剿,不凑这份热闹。凤姐对尤二姐的迫害升级,“每日只命人端了菜饭到他房中去吃,那茶饭都系不堪之物”,而平儿却“看不过,自拿了钱出来弄菜与他吃,或是有时只说和他园中去顽,在园中厨内另做丁汤水与他吃”。这件事凤姐听秋桐告发后大骂平儿:“人家养猫拿耗子我的猫只倒咬鸡。”这说明平儿这时对尤二姐的态度已经不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更不是从凤姐的利益出发,而是从一种人类同情心出发。当然,凤姐的大骂,使“平儿不敢多说,自此也要远着了”。看来,只有当作家深刻彻底了解人物的一切后,人物才写得真实和有分寸。应该承认,平儿的良心是有限度的,她的心灵还不算高贵,她只能这样走折衷的路,但我们不能因此而否认平儿对不幸的尤二姐真诚的同情。  

  贾母听了谗言,改变原来对尤二姐的好感,渐渐不喜欢她。“众人见贾母不喜,不免又往下践踏起来,弄得这尤二姐要死不能,要生不得。”平儿还是背着凤姐与尤二姐“排解排解”。尤二姐受尽折磨,感激平儿的关心照顾,临死之前哭着说:“姐姐,我从到了这里,多亏姐姐照应。为我,姐姐也不知受了多少闲气。我若逃的出命来,我必报答姐姐的恩惠;只怕我逃不出命来,也只好等来生罢。”平儿也不禁滴泪说道:“想来都是我坑了你。我原是一片痴心,从没瞒他的话。既听见你在外头,岂有不告诉他的。谁知生出这个事来。“这是平儿与尤二姐深挚的感情交流,我们应该相信这两人的眼泪都是真诚的;平儿的后悔也是真诚的,不能看作是人格分裂,前后矛盾。

  尤二姐终于被逼得走投无路,吞金自杀了,“当下人不知,鬼不觉”。第二天早晨,丫鬟们听不见尤二姐的声音,“乐得且自己去梳洗”。平儿看不过眼,对这些丫头说:“你们就只配没人心的打着骂着使也罢了,一个病人,也不知可怜可怜。他虽好性儿,你们也该拿个样儿来,别太过逾了,‘墙倒众人推’。”这是发自平儿内心充满正常人性的强烈之音,“没人心的”明显暗指凤姐、秋桐等人。这时平儿并不是要求丫头们好好服侍一个二等主子,而是要“可怜可怜”一个病人。纵观全书,如果说平儿是奴才,是一个没有阶级意识的奴隶,那么,在这里却恰恰是说明她对被迫害者同情,对罪恶制造者的憎恶,是一种阶级意识的朦胧萌现,也是一种沉淀着的人性的唤醒!她这样做,确实也感染了那欺善怕恶的丫头媳妇,她们心中的魔性退场,人性涌现。当平儿进来看见尤二姐已死,不禁大哭,而“众人虽素习惧怕凤姐,然想尤二姐实在温和怜下,比凤姐原强,如今死去,谁不伤心落泪,只不敢与凤姐看见。“平儿后来对尤二姐的态度言行,正是这些丫头们感情净化的催化剂。

  平儿不是什么“全人”、“能臣”,无需向她鼓掌叫好;但是,也不能因她属于“凤党”而把她否定。即使是统治阶级内部,在特定条件下,个人的思想品德性格对为善与作恶还是有决定性作用的,何况平儿毕竟还是个女奴隶?这不是抹杀阶级分析,而是应将此作为人物阶级分析的一种补充。命运规定平儿不是普通的人而是奴隶,她为了保全自己又甘愿当奴才。从人到奴隶,是无可奈何的客观异化,但从奴隶到奴才,却是可悲的主观异化。然而,平儿毕竟是善良的,她的性格比较温和,灵台还保存有一个未受封建污染的清净的角落。凤姐的心毒手辣是众所周知的,平儿却一贯主张“得饶人处且饶人,得省的将就省事也罢了”。她常劝凤姐诸事不要做得太过,不过她毕竟是奴婢,所以她的劝阻只能尽可能采取委婉的方式。第四十四回,凤姐打小丫头,平儿也在场,小丫头两腮被凤姐打得紫胀起来,平儿忙劝,“奶奶仔细手疼”。如果挑剔起来,也大可加上“为凶手着想”的罪名;但其实这是一种巧妙的措词,其本意是希望凤姐停止打人,说明平儿还是不忍看这种暴行的。

  “判冤狱平儿行权”,是平儿在自己权力所及范围内所行的“仁政”。本来凤姐要蛮不讲理地把五儿母女打四十大板然后撵走,“或卖或配人”。平儿没有执行凤姐的决定,而是弄清了其中的是非曲直,保全了五儿母女。第二天,凤姐又要审讯王夫人屋里所有的丫头,平儿又一次加以劝阻。她自然只能站在为凤姐着想这个角度劝凤姐,“何苦来操这个心!‘得放手时须放手’”但由于她说得恳切、真挚,所以凤姐也听从了。当然,这根本不可能改变凤姐的本性。细究平儿保全五儿及向凤姐劝说的动机,除了其较为善良的性格外,还有两个原因:一、为凤姐的本身利益着想,二、要对怡红院的人留情面,这是出自对宝玉的好感。

  总之,从平儿的外在活动所表现出来的内在精神状态可以看出,由于平儿的命运遭际、阶级地位、个人性格和气质,决定了她的心态是情感型的,待人处事还是以人性为本,但是由于她自身利益而对凤姐“亲近”这一心理选择的结果,决定了她以依附凤姐为基本倾向而且是胸有城府,心存丘壑,非常理智,十分谨慎。这两者的不同比例的均匀溶合使平儿成了这样一个既热情又冷淡,既善良又充满奴才性的人物。——然而,她终究又是一个“有苦无处诉”的痛苦的人物,她的痛苦沉淀在内心世界中。

  在平儿成了凤姐权力的代理人,管起许多事时,她既没象周瑞家的那样为了向主子邀功而不惜践踏他人,也不象袭人一样搞阴谋陷害异己。当然,压制不守本分的奴隶,维持荣府大观园秩序是她要“管的事”,所以,在“伏苓霜事件”时她虽同意让宝玉瞒脏,却也明确说:“也须得把彩云和玉钏儿两个业障叫了来,问准了他方好。不然他们得了益,不说为这个,倒象我没了本事问不出来,烦出这里来完事,他们以后越发偷的偷,不管的不管了。”有人说平儿这么说话内容形式都有点凤姐说话的意味,这不能否认,平儿是凤姐训练出来的得力助手;但是,平儿毕竟又是平儿,迎春乳母偷了迎春的累金凤去抵押作赌本,事发以后,玉柱儿媳妇为她婆婆“百般央求”平儿:“姑娘好歹口内超生,我横竖去数赎了来。”平儿笑着说:“既是这样,我也不好意思告人,趁早去赎了来交与我送去,我一字不提”。这就是平儿处理问题息事宁人的方式,而这和凤姐是很不同的。

  曹雪芹给《红楼梦》人物命名,许多是含有寓意的。“平儿”这个名字,揣摩作家的意图,或如前人所说:“凤姐行事太过,赖平儿以平之。”其实,平儿这个形象被曹雪芹塑造得凸出、立体。她的性格是“圆”的。中国有句古话:“智欲圆而行欲方。”平儿的“行”有某些“方”的地方,但表现出来,则十足是“圆”的;智谋上是“圆”的;性格上是“圆”的;待人、接物、处事也是“圆”的。但是,圆而不滑,圆而多智,圆而平易、平和,则是平儿这个人物性格的根本特征。平儿到了后四十回被安排了一个不能令人信服的“扶正”的结局,显得呆板而不自然,苍白而不生动,贾琏既不喜欢凤姐的利剑刺人,也不喜欢平儿的软索捆人。所以,我们有理由推测,平儿最终不会被扶正。先前鸳鸯对平儿及袭人的警告还是有道理的:“天下的事未必都遂心如意”!平儿,也只配有可悲的命运。续作者的设计既违反这个人物和环境的关系的逻辑,因而是不真实的。

  ①涂瀛《红楼梦赞论·平儿赞》,见《红楼梦卷》第一册。

  ②文见《红楼梦研究集刊》第五辑。

  吴颖  李彦山  黄志鸿  一九八二年秋定稿

原刊《教学与研究》一九八三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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